第 1 章(2 / 2)

容錦扯過離君的袖子蓋在臉上,甜蜜蜜的桂花香撲麵而來,對於男子來說,這種香氣實在太甜膩,而離君卻嗜桂花蜜,一年四季都離不了,所以他的身上總會染著那種氣味,揮之不散。

離君由她沉默地躲在寬袖之下,瞧著她那雙纖細的手緊緊攥著墨色布料,片刻,他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溫言問道:“你可還認得我?”

容錦在袖子下麵點了點頭。

離君淡淡一笑,握緊了她的手指,他的聲音如珠玉般玲瓏動聽:“那麼,不招魂也罷。”

容錦顫了一下,心思百轉千回了一遭,她把臉上的長袖扯下些許,露出一雙明眸,蹙眉與離君對視,半晌,方才出言道:“我都記得,隻是,我不是她。”

離君點點頭,又笑著搖搖頭。容錦突然翻身跪坐,微微前傾,與離君行了個禮。離君伸手扶她,她卻閃了一閃,固執地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離君也不勉強,理了理衣衫,聽她有何要說。

“君明慧非同一般,容錦不敢欺瞞半分。一死一生,如夢如幻,其中緣由確實不得而知。但容錦願在君前起誓,此生隻願隨遇而安,絕無他想。”她一口氣說完,心中忐忑異常,不知此舉究竟是對是錯。等了半晌,離君也不吭聲,容錦心中越發沒底,卻又不敢動,不敢抬頭。既要隨遇而安,自然入鄉隨俗,這種時代背景下,殺人比吃飯都容易,她的記憶雖然周全,卻如同白皮書一般單調,沒帶半點感情色彩,萬萬不夠可靠。

正在忍受著百爪撓心,頭上突然一緊,一時不慎就被掀了過來,重新倒在離君的膝上。容錦不敢反抗,順從地偎依在離君懷中。離君安撫性的拍拍她的頭,手指插入她的亂發裏麵細細梳理,嗅覺已經適應了鬱鬱的桂花香,她合眼仔細回想著關於離君的一切。

“若你不記得我,我就送你去啟城,你依舊還是做以前的事情,我不會助你,但也不會殺你,你不知道如何做,就自己去慢慢學,將來若你有本事立足,也是你自己的造化。”離君緩言道。

容錦想了想,坦言道:“我記得許多事情,卻不能肯定是不是全部,若沒有您的庇護,怕要九死一生。”

離君手指微微一頓,笑了出來:“雖不是她,可這傻勁兒倒是沒變,你這麼說是在怨我故意棄你不顧,送你去死?”

容錦心中一慌,暗自咒罵自己唐突,看離君笑的坦然,沒有責怪之意,於是便冷靜下來,順勢作了些赧然姿態。

離君不以為意,依舊梳理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緩慢而溫柔。他知道這個小女子此刻警惕萬分,生怕有絲毫的行差踏錯,雖然她說什麼都記得,但是,若她真記得,又怎會對自己如此畏懼順從?錦兒怎肯讓他抱在懷中,親昵如斯?隻怕她的記憶也算不得數。可是,若真要棄她不顧,倒也狠不下心。

“罷了,”離君微微歎氣,扶起容錦,自己則下榻而立,拿起鏡匣旁的一根黑色綢帶束住長發,容錦知道他凡事喜愛親為,便在榻上恭敬伏身,不敢上前插手。離君整好衣衫,卻不著急離開,隨意找了一處坐下,離容錦幾丈遠,神態溫和依舊:“我不問你自何處而來,也不問你的過往,錦兒,你隻需記得,既然你有她的記憶,那麼我便會信你。你說你不是她,依我看來,這卻未必。”

容錦張口欲言又止,離君裝作沒瞧見,繼續說道:“我隻當你是做了一個大夢,夢裏頭有了另一段人生,既然醒來了,那麼夢就已經散了,你還是你——寒州女市的執掌者,沉色的主子,我最疼愛的小妹。你可明白?”

容錦眨了眨眼睛,垂首應了一聲。離君順手拾起梳妝台上的簪花,走到容錦身邊,為她挽好發髻,把她擁入懷中,低聲說道:“你便當我在自欺欺人吧。”

容錦心中惶惑,瞧離君的模樣,似乎對“錦兒”用情至深,為何自己的記憶裏沒有這一段?是錦兒從來不知,還是離君此刻做戲試探?她想的頭又痛了,索性豁出去,伸手擁住離君,愛咋咋地吧,能活著就好。

離君又笑了起來,拍拍她的後腦勺,道:“真讓我想要自欺都不成,你怎會變得這麼主動?”

容錦忙把手收回去,乍在兩旁,不知道該放在何處才對,心中亂成一團,她原本就不是機靈之人,折騰一番之後似乎變得更加愚笨,半點心眼也找不到。離君笑的越發開懷,他鬆開手,拾起先前放在榻邊的書卷,起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停了一下,轉頭對容錦說:“且孟與我講過四個字,不生不滅。他說了好囉嗦的一些話,我卻聽不明白。今日見你醒來,倒讓我明白了這句話。”

“請您賜教。”容錦習慣性的裝起狗腿子。

離君微微頓首,仍下四個字便揚長而去:“改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