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去了城市中的色彩;
滌去了都市裏的激情;
也滌去了人們心中的歡樂開懷。
又或者說,那些水便是天空的淚。
因為此刻的天色是陰霾的,悲涼的,苦澀的,正如它此刻的內心,充滿憂傷。
看著窗外那一片昏暗的天空,我不明白它為何而悲傷。
是為了情感的苦痛?
是為了生活的勞苦?
還是為了歲月的滄桑?
看著窗外那一片陰霾的天空,我的心中竟也莫明地憂傷了。
忘記了皎潔的明月;
忘記了燦爛的陽光;
也忘記了溫暖的春風與花香。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竟能如此令我難以自製。
仿佛有無盡的悲涼,從心靈深處湧上心頭。
是感歎這雨季的悲涼?
是同情那天空的不幸?
還是原本我的心中就充滿憂傷?
在這個多雨的季節,我竟又一次莫名地悲傷
六
在一次偶然的書籍整理過程中,無意發現了當年父親寫給我的信。在這些發黃的信件中,我又看見了父親那雙慈愛的眼睛。
那是1992年的春天,陽光普照,讓人感到溫暖,走的時間久了身上還會有汗水。所以很多時候我依舊穿著很薄的衣服,偶爾會有片刻的嚴寒刺入肌膚。
也許是受溫暖陽光的衝動,或是無奈生活的壓抑,我對父親說:
“我不想教書了,我要去廣州打工。”
“去吧,好男兒誌在四方。”父親微抬著頭,一雙樂觀而慈愛的眼睛,透過圓形黑邊的近視眼鏡,向我注視。
全家中,父親最鍾愛的是我。他教會了我在依賴與自立之間,怎樣抉擇,使我慢慢地適應了獨立生活,而且學會了用自己的力量去克服困難。當年,他把一隻乳燕放出巢去,表現出了最大的堅強和遠見。
父親的內心有一種屬於流浪者的拓荒精神。由於時代的原因,他把所有的理想寄托在我的身上。他說:“一個人喜歡什麼,就可以用什麼來賺錢吃飯,就可以在這方麵獲得成就。什麼也沒有興趣的力量大。”現在想來,父親真是個教育家,他給了我充分的自由去決定自己的前途,他隻從旁略加指引,用鼓勵代替責罰。
我不知道是否有別人比我從父親那裏所得的更多。我用父親的豁達應付環境的變故,用父親的樂觀創造自己的前程,用父親的鼓勵和寬容去對待同事和孩子,用父親對大自然和詩文的愛好來陶冶自己的性情。為了使自己不辜負父親的期望,我始終遠離邪惡與錯誤,也始終隻身在外而未被人海風濤所吞沒。
如今,我回來了,帶著日漸增多的知識,日漸成熟的心境。那一段日子,父親的來信中,因自己當時年輕,我看到的是幽默和笑容。現在翻開重讀,才讀出字麵背後的孤獨和寂寞,歎息和淚痕,蒼涼和辛酸。才明白,父親是怎樣營造善良、樂觀、積極、幽默氛圍的一番苦心,激勵我用灑脫和愛心去追求理想,開拓前程。
七
這個秋末提前冷了起來,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穿很薄的衣服了,我對自己說,當心裏開始準備進入寒冬時,至少要讓自己的身體還保持這溫度。正當我都躲在床上看《藍色生死戀》不能自拔時,朋友在QQ裏傳來了王維的《雜詩》: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是呀,老家旁邊父親種的那些梅花也要開了吧?百無聊奈,我又一次驅車來到了老家。梅花沒看到,卻看到了屋後滿林子的楓葉。
寒風弄物。本來滿山掛滿紅紅葉子的楓樹,被這廝刮得隻剩下一顆顆光禿禿的頭,在“沙沙”的伴奏中顯得竟那麼的孤單。行走在楓林間,踩著地上的葉子,聽那“哢嚓、哢嚓”的聲音,我努力找尋當年父親的蹤跡。我在想,當年父親在信中寄給我做書簽的葉子是哪棵樹上的呢?
就這樣邊走邊想邊找,餘光裏突然出現的那抹紅色吸引了我,細一看,是沒被秋風帶走,遺留下的一片楓葉。小小的、紅紅的一片小葉子,就那麼孤單的掛在樹枝上,仿佛再來一點風,它就會下來似的。我不禁對這片紅葉心生敬意,無論刮多大的風它都會掛在那,依舊在那裏存在,紅紅的存在,多麼頑強啊!
不久我又為它擔憂起來:它沒有被秋風帶走,獨自留在那裏,多麼孤單?冬天裏的它,還會掛在那樹枝上嗎?我剛開始擔心,一陣狂風不解人意,那小小的葉子被吹落在了我的腳邊。就在我想撿起它時,可惡的風又吹走了那片葉子。
看著那抹紅色消失在視野中,我的心一陣抽搐。我猛然轉身走出了楓林,我知道那片林子,以後沒必要再去了……那些憂傷,那些過往,那些歲月,隨著那片紅葉終究漸行漸遠,不想再提起了。
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父親變成了一片飛翔的楓葉,高高地滿川在飛,下麵一片嫣紅。醒來後,我聽到那漫天的狂風,猶如我心中那些不眠的憂傷,滿川呼呼。我趕緊像聖徒一樣虔誠的許願,祝父親在天堂不再寂寞,永遠快樂。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再次流了下來: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
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