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今晚要深入探討的問題,韋爾說,我拜讀了這篇報道,覺得文章存在某些不足。
喔?梁丘華問,哪個方麵講得不對?
韋爾沉著有力地說,金致廠實際排汙情況比你估計的還要嚴重!接著列出了另外兩條秘密排汙渠道,強調說因為排放地點遠離村莊,附近荒無人煙,盡管汙染程度勝於溱南河卻影響不大。當然這隻是肉眼可以觀察到的,實際上幾年來冒著濃煙的兩個大煙囪不知向市區排放了多少含有劇毒氣體的廢氣,想到自己也生活在這片天空下,他恨不得每天帶消毒麵具上班。
身為高管前程和利益與集團榮辱戚戚相關,為什麼選擇背叛自己的事業?梁丘華沿著思路理所當然問下去。
韋爾掏出一張證件攤在茶幾上,麵色凝重地說我的另一個身份是國際綠色環保組織成員,保護自然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可以失去職位失去工作,但不可以失掉自己的良心,自從發現金致廠汙染的秘密,我一直暗中觀察收集資料,就是想通過輿論將一切真相大白!
“好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說,我簡直懷疑是否出自他口。”我笑著說。
梁丘華旋即播出錄音,裏麵的腔調、語氣、用詞習慣確確實實是韋爾本人。
“一個忍辱負重的環保人士,你相信他的話?”他問。
我想了會兒道:“據我所知集團高層之間並不和睦,金致廠又是李斯特獨自把持,不排除韋爾為了某種目的在李斯特背後捅刀子,我更傾向於權力之爭……可作為高管這樣搞法似乎太極端太冒險……”
“正確,英雄所見略同,而且兩人交換名片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疑竇叢生,感覺他的來意並不單純。”他打開錄音機,調到開始位置然後播放:
“梁丘先生,晚上好。”
我說:“一句問候語而已,有什麼問題?”
他臉色一正:“問題很大,‘梁丘’這個姓非常冷僻,以至於包括報社同行在內絕大多數人都以為我姓梁,時間一長也懶得糾正,一個外國人,憑什麼不叫我‘梁先生’?”
“也許替你們穿針引線的中間人告訴他的。”我提醒道。
“那個人向來稱我‘梁記者’,嘿嘿,在中南市我至少有六七十位朋友,可知道我姓‘梁丘’的連你在內不超過二十個,”他奇怪地笑了笑,“回到家後我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夜,陡然想到其中關節,所以才請你過來,”他突然朝我一指,“毛病出在你身上!”
“啊!”我傻了眼不知從何說起,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懷疑我是雙麵間諜,向韋爾通風報信?”
他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我們之間認識純屬巧合,以你的身份和神出鬼沒的行為完全有可能是奸細,不過,”他雙手按在我肩上,“我自信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人,梁丘華交的朋友沒有孬種,因此壓根沒有懷疑你,但是你的女朋友---在玫瑰河邊釣魚的女孩,你能保證她沒對韋爾提起過我?”
我心頭重重一震,隱隱約約悟出點東西,隻是還缺少一個關鍵環節無法連貫起來,想了想說:“此事事關重大,我,我暫時不能回答……”
他截口道:“當然僅僅是猜測之辭,我隻不過提出自己的想法,真相到底如此需要我們共同努力……”
“我明白。”
他見我無心討論這個話題,轉而興致勃勃談起如何利用韋爾進入金致廠區探尋秘密,我畫了張圖指出幾處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兩人正趴在桌上研究得入神,安妮打電話叫我立即回單位。
“遲會兒行不行?還有點事沒辦完。”我說。
“不管多重要的事都得緩一緩,”她語氣中透著焦灼,“李斯特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