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清晨六點多鍾就被保安叫起來趕到總部,門口坐了一地披麻戴孝的死者家屬,還有一個橫幅,上麵寫著四個大字“還我公道”。平心而論眼睜睜看著親人服藥後死在眼前,而集團冷冰冰拒絕任何形式的補償,是讓人覺得生氣,我建議應該通過民事訴訟走司法程序解決此事,家屬們卻說官商勾結,法院肯定替外國大企業說話,打官司也是白搭。

反反複複磨嘰了近兩個小時,說得口幹舌燥頭昏眼花,這時周佳打來電話,告訴我帶隊的王處長臨時決定今天上午到金致廠搞突然檢查,已經向安妮遞交了正式的“現場檢查通知書”,可能半小時後就動身。

這麼快?我想了想說我另有要事沒有理由加入,這樣吧你要注意幾個方位的設施和布局,接著我將廠區東側民用樓房的可疑點和淨化池附近的怪異等現象詳細作了介紹,叮囑她在檢查過程要自然,不能露出刻意為之的態度。

放心,我知道分寸,周佳說。

通完話又淹沒在吵吵鬧鬧的喧囂聲中,大約十多分鍾後周佳的電話又來了,說剛剛來了位叫赫連衝的小夥子負責陪同進金致廠,人家是不是對你有所懷疑呀?

當然不是,我正在處理一樁醫療事故糾紛,你別多心。我寬慰她道。

她細細柔柔地說最好沒事,記住安全第一喲。

放下電話心裏亂糟糟的很不舒服,在這敏感時刻突然調開我而讓赫連衝頂上,豈能不多心?最簡單的理由是因為我和周佳相識,怕我說得太多泄露集團機密。想得深一點恐怕上次夜探金致廠的嫌疑還未解除,而與公雞又走得過近,我一直是他們懷疑的重點對象。

那幫人仍然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我忍無可忍終於大吼一聲:“閉嘴!”

之前我始終以好好先生形象溫言相勸,陡然翻臉之下讓他們吃了一驚,頓時全部安靜下來。

“你們這是為死者伸張正義,討回公道嗎?瞧瞧你們都提了什麼要求,要錢,要解決子女就業,要換房子,這些東西死者能享受到一分一毫嗎?人已死了四五十天,至今還孤零零躺在殯儀館冷藏櫃裏,你們說了那麼多大道理,怎麼忘記了中國人最講究的‘入土為安’?”

瑟瑟寒風之中每個人都呆呆地看我。

“睜大眼看看門口的招牌,聖地德曼醫藥集團,一家純外資企業,他們不懂得中國的人情世故,不懂得息事寧人,隻有借助法律的力量才能將他們拉到談判桌前平等協商,爭取到最大利益,象你們這樣胡鬧隻會自討苦吃,讓所有的人都瞧不起!”

靜默了好一陣子,人群中有個長者問:“我們對法律一竅不通,能不能指點一下應該怎麼做?”

我鬆了口氣:“那好辦,我給你們介紹一家律師事務所,具體操作程序由專業律師安排。”

將他們打發走後我立刻到九樓約翰辦公室如實彙報,約翰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很好,通過法律渠道解決是合理的,我們有最好的律師跟他們較量,相信不會帶來太多損失。”

“是的,約翰先生,我出去了。”

“等等,”他叫住我,很隨意地問,“你和檢查組裏的周小姐是高中同學?”

“是的。”話一出口我全身唰地涼了半截,頓時意識到一個極大的破綻:沒有及時和周佳溝通好在哪所學校!

作為溫曉璐的初中同學,嶽寧這個名字在新豐小學有據可查,有關部門替我一路造假直到大學,也就是說周佳不知道我假檔案中所記載高中學校的名稱,萬一她脫口說出我們以前就讀的縣中,精心編織的謊言將不攻自破,第一,與檔案不符,第二,縣中沒有嶽寧這個人。

這一刻我懊惱萬分恨不得一頭撞到牆上,總是這般不小心,總是這般沒經驗,怎能做成大事?

果然,約翰又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初中在新豐中學,高中在寧遠中學。”

“慎重起見,我讓赫連衝替你核實一下,因為這關係到集團的一項重要決策。”約翰邊說邊撥通赫連衝的手機,指示他以委婉的方式打聽周佳高中就讀的學校。

完了,完了,我心若枯槁木然坐在約翰對麵,右手悄悄伸向胸前密袋,準備在事敗之際猝起突襲,挾持他以保證全身而退。

約翰以暇好整看著我:“李斯特很欣賞你,他很少與員工個別談話,你要珍惜這種待遇。”

“我會更努力的。”也許下一分鍾我在聖地德曼的潛伏生涯就結束了,此時我反而平靜下來。

“安妮對你也特別關照,某些方麵甚至超過上司對下屬應有的關心,這可真讓人妒忌。”他衝著擠擠眼睛。

沒想到老外也喜歡背後談論男女關係,我哪有心情陪他扯這些風花雪月,隻好笑了笑不置一詞。

這時電話鈴驟然響起,我緊緊握住槍柄瞪大眼睛看著約翰緩緩拿起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