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動的是老人的嘴。老人悶悶地問:“你剛才同人打架了?”

陳康聳了聳肩。陳康很納悶,不知道老人是從哪兒知道的。

“她呢?她已有好久沒來看我了。”他問。

這樣說話有點過分,好像俞智麗不去看她是天大的過錯似的。陳康心裏不以為然,可語氣還算耐心:“她最近忙吧。”

老人說:“她出了什麼事嗎?”

陳康說:“沒有,隻是有點忙。”

老人說:“她一定出了什麼事,否則她不會忘了給我送工資的。昨天是廠裏發工資的日子,我等了她一整天。”

陳康這才想起已到了領工資的日子。時間過得真快,上次老人來領工資的情形好像近在眼前。陳康說:“噢,是我忘了,她已托付我辦的。對不起,我這就給你去領,你等一會兒。”說完陳康就去了財務科。

俞智麗並沒有叫陳康辦這事。俞智麗忘了給老人領工資,陳康感到奇怪。這不像是俞智麗的作風。陳康覺得俞智麗對這個老人的照顧是用心的,這裏似乎有著某些隱秘的東西。當然,人們有些亂七八糟的傳說,陳康以為不足為憑。不過,這肯定影響陳康對老人的態度。

陳康取了王世乾的工資,回到辦公室,發現王世乾已經坐下了,並且喝著茶。陳康進來,王世乾迅速站了起來,就好像凳子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彈簧,把他彈了起來。陳康有點奇怪,他剛才回辦公室,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老頭居然知道他進來了。陳康好奇地觀察了老頭一會兒。老頭皺了一下眉頭。

老頭拿了錢,要回去了。走之前,老頭說:“告訴俞智麗,我來過了。”

陳康說:“好的。”

陳康要送老頭回去。老頭說他自己可以回去。陳康還是執意送老頭到廠門口。到了廠門口,老頭就不讓他再送了。陳康目送老頭遠去。這個老頭雖然瞎了,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憑著一根木棒竟可以行走在任何馬路上,無論是車輛繁忙的路段還是僻靜的小道。這是個有著奇怪的意誌力的家夥。街上車來車往,但老頭沒在紅燈處停下,他繼續前行。他好像在玩一樁有趣的遊戲,好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在試自己的膽量,總是在車剛要撞到他身上時迅速衝刺而過。他優雅的姿勢像一個舞蹈演員。陳康看得膽顫心驚。他覺得老人是不要命了,他甚至想到老人可能在尋求自殺。他的眼前出現老人慘遭車禍的景象。想起老人從他這裏離開後有可能出事,他就決定護送老人到幹休所。他迅速地追上老人,然後挽住老人的手。老人倒是沒有反抗,把手乖乖地交給了他。老人的臉上湧出神秘的微笑,像是他料到陳康會追上來似的。

一路上他們沒說一句話。陳康一直在觀察老人的反應。自從老人告訴他關於父親的事後,他總是想更多地了解老人的過去。他偶爾會問俞智麗關於老人的情況,俞智麗說的都是一些日常瑣事。他想知道老人的思想,他總覺得老人的腦袋裏有驚人的想法。他觀察老人的眼睛,他甚至有點懷疑老人真的是一個瞎子。可他確實沒在老人的眼中看到物象。他是個瞎子,毫無疑問。

陳康把老人送到目的地,準備回去時,老人卻突然開口說話了。他說:“機械廠的人說,你讀大學時殺過人,你殺過人嗎?”

陳康吃了一驚,說:“你說什麼?”

老人說:“我也是道聽途說。他們說你殺過人。”

陳康感到非常吃驚。他竟然知道這件事。他可從來沒同任何人講過這事啊。他是怎麼知道的呢?就是機械廠的職工也沒幾個人知道這事啊。他感到這個瞎子的頭腦裏似乎有著自己的秩序,深藏著驚人的秘密和奇跡。

陳康說:“你哪裏打聽到這些事,我可沒有殺過人。”

陳康不介意人們在怎麼議論他。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著俞智麗。也許是因為吵過架,他的心情惡劣,此刻,他內心湧出一種不祥的感覺,他對俞智麗好像沒以前那麼有信心了。也許她碰到了真正棘手的難以解決的問題。她連王世乾的事都忘了,一定出了什麼事情。因為這個預感,記憶中關於俞智麗的細節似乎有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他不得不承認,這段日子俞智麗確實不太正常。俞智麗好像換了一個人。她的臉原來是幹幹淨淨的,有一種平靜的慈悲與端莊,但現在她臉上似乎長出了一些奇怪的令陳康陌生的陰影。這段日子,她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恍惚的神情,就好像她正在擔心靈魂離她遠去。有好幾次,俞智麗坐在辦公室裏發呆,連去幼兒園接孩子都忘了,還是陳康提醒她的。她還神出鬼沒,像在幹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也許這僅僅是陳康的主觀想象。

陳康很擔心她。他打算找個機會同她談談,他應該知道她究竟出了什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