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陳康坐在幹休所對麵的人行道上。這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場所,這條馬路上車輛很少,行人也不多。這是陳康喜歡的。他表麵上看喜歡熱鬧,實際上渴望安靜。隻要沒人打擾他,他對自己這樣等著很滿意。

他不知道俞智麗在裏麵和王世乾說些什麼。王世乾這個人,不簡單,他好像活得比誰都有精神。他都瞎了,不能幹任何事了,但看上去似乎比誰都有盼頭。是什麼支撐著他呢?

陳康相信,人與人之間是有那麼一點宿命的聯係的。他可從來沒有想過會同俞智麗有什麼深刻的關係。但事實上,在他的生命裏發生了,對他來說,這無法用好或是不好來判斷,有些事情很難說清楚。

因為女友被殺事件,陳康對這世界確乏信任。人真是可怕的動物,竟可以為了一點點利益去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總之,這件事讓他成為一個懷疑主義者。作為一個懷疑主義者,他一度對俞智麗很不以為然。他不相信在這個世上會有這麼好心腸的人,俞智麗這樣做一定是出於偽善。他斷定,她一定盼望著有人去宣傳她,使她成為像雷鋒一樣的時代楷模。他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為俞智麗年輕。他倒不是否定這世上有好心人存在。他見過一些稍稍年長的人,他們確實把幫助人作為自己的樂趣,他們態度平和而安靜,為人處事不張揚,把幫助別人當作自己的需要,好像自我已從他們身上消失了似的。他們這樣的生活態度令陳康特別羨慕。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太自私。

去療養地的火車上,陳康對俞智麗看法開始有了改變。在火車上,俞智麗顯得非常沉靜,麵帶微笑,那微笑中還有那麼一股子神秘的氣息。陳康就是這次才注意俞智麗的,並發現她還很美麗。這之前,他並沒太注意她,隻把她當作一個與己無關的人。在列車上,俞智麗很照顧他,什麼事都不讓他幹,她都替他弄妥了。好像她把他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孩。陳康很久沒被人這樣關心了,有點感動。不過,他馬上在心裏嘲笑了一番自己的情感。

陳康開始感受到俞智麗的誠意。陳康發現她的臉上有著聖母般的光輝。陳康知道臉上的光輝其實就是內心的光輝,一個內心陰暗的人,他的臉肯定也是暗淡的。陳康突然覺得自己無法懷疑俞智麗的高尚。他想,她的內心充滿了光亮,她絕不是在做假,她的所作所為渾然天成,就好像完全是她生命的需要,是出於她的本能。

在俞智麗這麵鏡子裏,陳康看到了自己的陰暗。誰也不想見到自己原來是肮髒的,俞智麗的潔淨就成了一種冒犯,陳康有一種把她拉下水的願望。他聽人說,俞智麗在男女方麵比較隨便,因此,他想過勾引她。他不想讓她高高在上,而是要把她壓在身下。但每次當他麵對她時,他發現無法實現自己的目標。在俞智麗溫暖母性氣息前,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軟弱感。

內心的魔鬼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消失過。隻要天一黑下來,他的耳邊就會出現四川口音,他就會奔向那些場合,就好像那聲音才可以安慰他的空虛。他不是一開始就往那地方奔的。他有一次,在小區裏聽到走在他前麵的兩個姑娘在說四川話,這令他非常吃驚,也非常親切。隻要同女友相關的東西,他都會感到莫明的親近和感動。他就跟著她們,一直到她們進了那家娛樂城。他知道她們是幹什麼的。從此他知道哪裏有四川女孩子。但他對自己的審視一向是嚴厲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呢?真的是為了懷念死去的女友嗎?他發現事實要可怕得多。當他在那些女孩身上,流著淚發泄的時候,他的內心裏有魔鬼。他像是在報複這個世界。這些女人遲早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他現在是在幹別人的妻子。這是有快感的。否則,他太虧了。憑什麼他一個人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他們憑什麼可以殺他的女友?當然,這裏麵也許也有“愛”。有時候,他很願意為那些說著四川話的女孩做些什麼。她們確實也不容易。有那麼幾次,他心情好的時候,他甚至什麼也不幹,隻要求女孩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