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會非常成功。
俞智麗的錄像片和老夫人的事跡同時感動了場外的電視觀眾。他們紛紛打電話給現場,表達對俞智麗和那對老夫婦的敬意。很多人表示認捐,有人甚至趕到現場要求見俞智麗和那些孤兒。俞智麗沒想到會有這麼熱烈的反應,她很感動。那些讚揚的話既令她羞愧又令她有些飄飄然。她還是虛榮的。
其它文藝節目都圍繞著慈善這個主題展開,演員演得挺投入的。到晚會結束,有關的單位和個人認捐的數目達三百萬元之巨。想起陳老先生夫婦和孩子們可以暫解燃眉之急,俞智麗感到非常滿足。她想,她這樣做是值得的。
當天晚上,俞智麗睡不著了。她沒想到自己可以感動這麼多人。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做得有多好,相反,她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是自我懷疑的。現在,她感到有另一個自己存在,另一個自己比她想象得要光彩奪目得多,也比她想象得要有力量得多。當然人們對她的讚美也是有力量的。這天晚上,她的頭腦中出現了很多英雄人物,都是一些時代楷模。在想象中,她和他們站在了一起。他們是多麼高大,周身光芒閃耀,而她膽怯而拘謹,顯得暗淡無光。她覺得同他們比,她什麼都不是。她為自己這樣的想象而羞愧。她罵自己,你怎麼也這麼虛榮呢。
這天晚上,她總覺得腦子裏有一束光。這束光把她的腦子照得分外清晰,睡意遲遲不肯降臨。她喜歡這樣的光芒,這樣的光芒把她從慢慢滋生的絕望中托舉起來了。這段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自己的生命在下墜,現在她似乎找到了新的生命的方向。她告訴自己:“你不夠好,還要更好。”
第二天,俞智麗還是難掩興奮,不過,她是不會讓興奮表露出來的。平靜是她臉上的標誌。到了單位,她發現陳康的臉有些古怪。後來,她意識到那是嘲笑。他在嘲笑她。他以前也是這樣嘲笑她的。她想起來了,他白天在現場消失後,沒再回來。他可能看不慣這樣轟轟烈烈的活動。
“你昨晚像倪萍似的。”
他果然在諷刺。她想起來了,他們安排她在晚會中間出場,真的是在模仿春節聯歡會呢。她的臉紅了。
“你在看嗎?”
“我看電視。”
“丟人現眼吧?”
“還好。我隻是替你不平。”
“為什麼?”
“你知道昨晚李大祥一夥幹什麼去了嗎?他們去麗都娛樂去了。他們見到這麼多錢,高興壞了,他們可以怎麼花就怎麼花了。”
“不會吧,這錢怎麼能亂花的。”
“我怎麼說你呢,你心腸好,你以為別人也像你一樣?你總是這麼天真。”
俞智麗聽了還是有點不舒服,就好像她在吃美食的時候吃到一隻蒼蠅。是的,她眼下對慈善這件事是有些理想主義傾向的。陳康的話打擊她了。她不願意相信陳康說的。陳康這段日子思想很偏激很極端,看問題就不客觀不公道了。晚會搞得這麼成功,去麗都高興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李大祥再混蛋也不可能私分捐款的。
自從上了報紙電視以後,要求俞智麗幫助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經濟上的要求讓她非常為難。她隻能力所能及地去幫助他們。她見識了很多人間疾苦。她感到這真是一個苦難的世界,在平靜的社會外表下麵,竟有那麼多痛苦的人。當俞智麗在這些苦難人們的中間時,她總覺得有另一個自己在天上望著她。那是一個他們讚美的自己。因為那個人的注視,她的每個行為都有了意義。那個人的注視也是嚴厲的,不允許她有任何懈怠或差錯。
俞智麗這樣忙忙碌碌的,半個月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