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清真寺前,沈秋楠下馬叩門,許久,裏麵無人響應,他忽然記起清真寺阿訇——艾爾肯的父親此時一定在古蘭家作客,便嚐試從右側邦克樓往上爬,好在這個磚砌的圓柱塔樓並不規整,底粗頂細,越往上越容易環抱,沒一會兒,沈秋楠就順著六米多高的圓柱爬到了樓頂。邦克樓堂高三米,廳中有盞大油燈,把塔樓照得分外明亮。塔樓一角懸一口大鍾,沈秋楠正要用鐵捧敲響,忽聽到附近有人低語,沈秋楠小步到塔樓窗口,往下俯瞰,見寺內禮拜殿燈火通明,殿中一站一跪兩人,他們神情泰然,嘴裏誦著經文,大約是舉行什麼儀式。
使沈秋楠感到奇怪的是,艾爾肯的父親巴格阿訇也在這裏。而跪著的那個******,雖然背麵朝上,卻也能看出他已人到中年。那人中等個頭,稍胖,著裝十分講究。他虔誠地隨巴格阿訇誦讀經文,經文內容穆聖玄奧,陰陽頓挫,沈秋楠聽得如墜五裏雲霧。誦讀完經文,巴格阿訇說:“真主已允你留下它,把它拿上來吧!讓它先在真主那裏接受洗禮,沐浴真言吧!”
那個******雙手托起一個尺來長的木盒。虔誠的送到巴格阿訇的手中,然後麵朝西方,慢慢跪拜下去。
巴格阿訇接過木盒,雙目熠熠閃輝,他雙手不停撫摸,如獲致寶。
巴格阿訇喜羨之色浮露無遺,引起鄭重相托的******不安。
“巴格,我隻讓他在寺裏葆浴一星期,請你一定保管好它,事後,定以上好‘乜貼’相謝!”
“知道,阿不都,在真主麵前你不應有任何懷疑。”
“````感謝真主```”阿不都又朝麥加深深幾拜。
阿不都咋會在這裏,沈秋楠十分不解,這小小木盒難道比古蘭訂親還重要?不可思議。
儀式完畢,巴格阿訇舒容展笑,擱下手中的經書說:“走吧,看看孩子們去!”
“好吧,想必孩子們都等急了。”阿不都整了整巴旦帽,“今晚這事除了真主,隻可你知我知。”
“咱們都成親家了,還信不過我!”
塔樓上的沈秋楠眼看兩人就要步出清真寺,急忙敲響了鍾。鍾聲在寂夜裏悠長深遠,震憾了巴格和阿不都,他倆駐足驚望塔樓,詫異木然。
沈秋楠敲完鍾,用維語對著院中的阿不都喊:“老村長,暗渠潰缺,棉地都被淹了,快找人堵住閘口!”言畢,就順著邦克樓圓柱溜下,沒等清真寺門打開,他騎上白馬飛逸而去。
沈秋楠不想別人認出自己,尤其是古蘭和那群天真的孩子們,她們的世界滿園春輝、福澤綿綿,而自己這塊漂泊無定的浮萍戀棧附著,怕是徒勞,既要離去,為什麼不趁現在,且越遠越好```````
不知不覺,白馬又轉回了棉地,地裏囤積的一尺多高的水浪,在棉茬間汩汩作響,暗渠缺口處晃動著十多個手電筒光,人聲雜亂,潰口流響,在寂夜裏散播深遠。沈秋楠清楚,對水利沒有絲毫經驗的石油工人,傾其全力也是無用。
就在沈秋楠竊竊心憂時,村那邊傳來緊密的鑼鼓聲,片刻,一隊火把從村裏奔來,夜空下的馬嘶引起棉地裏石油人極度恐慌。
“快撤!快,上車回去!”有人高聲在叫,立即,水裏的手電筒全都上了岸,直奔停在岸邊車裏。
車剛啟動,擎著火把的馬隊就奔到棉地壟,新村長艾爾肯翻身下馬,伸手探查察了水情,就急對身邊的摔跤王阿凡提說:“你帶五個人到吐曼河堵住暗渠閘口,要快!”
艾爾肯又吩咐獵手托呼提:“你帶幾個人把棉地埂扒開幾個缺口,盡量把水排幹盡,其餘人跟我追那幾輛車。”
三隊人馬分頭而去,暗裏的沈秋楠,也悄悄跟隨在艾爾肯的馬隊後。黑夜裏,推土機和三輛越野車加足馬力向前逃躥,艾爾肯一揮火把,疾聲喊:“我們從小路截住車隊。不要讓他們逃脫。”
車隊和馬隊相逐狂奔,沈秋楠緊貼馬背,小心隨後,清涼的夜風在耳際掠過,似呼似嘯。一匹快馬突兀趕前,騎手沒舉火把,無法辨清麵目。
出了棉地壟,抄小路快馬追上車隊,艾爾肯招呼十多個村民一字兒排開,堵住車道,但越野車護著推土機,照舊一堵牆撲過來,全然無顧人馬路障。
“朗斯給!又是石油鬼子!”艾爾肯怒罵,雖有強烈的車燈光紮眼,但他依然辨別得出地質上的車,“兄弟們,石油鬼子糟蹋了咱們的棉地,不要放走他們。”
馬背上的村民都憤怒抽刀,彎刀在車燈下熠熠閃光。車在馬首前陡停,車窗鑽出幾個腦袋,沈秋楠一眼認出張天。張天瞟著阻擋他們的村民,已然慌亂:“毀壞你們的棉地,我們並非存心,找油既為國家,又可提高你們的生活水平,雙贏之舉,幹嘛要動刀動槍?”
“找油不能光明正大?為啥在黑夜偷偷摸摸!”艾爾肯憤懣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