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柏昌“唉”的歎了口氣,說道:
“那次發生的事情,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天我剛剛從縣計生局開會回來,應該是6月份吧,天氣熱的很,正準備回家吃午飯,村組幹部跑來報告,說我的那個表弟家懷了二胎,問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想,我是計生站站長,如果自己的親戚都違反政策而不處理,那我以後的工作還怎麼開展?全鎮的老百姓會怎麼看我?都會挫我的脊梁骨的。於是二話沒說,我就帶起站上的人員,與村組幹部立馬趕往我表弟的家裏。”
“又是一場惡戰。”江雪笑了笑,說道。
“是啊。”黃柏昌回應道。
“你以後在計生局呆久了就知道了。那天我們去的時候,我表弟和他老婆都在家裏。我們首先控製了我表弟媳婦。就給我表弟在做思想工作。你想,怎麼做得通?而且看見自己的老婆被我們控製了,我表弟也很玩命了,跑到廚房就拿了一把菜刀就要去砍拉他老婆的幾個人。我看情況不妙,一抱將我表弟抱住。我表弟也要砍我,我當時就把眼睛一閉,說道,你要砍就砍我。隻要我在當這個計生站站長,你就不敢超生。他把菜刀舉得高高的,但沒有落下來,最後,一掌將我打倒在地,我沒有站穩,頭一下碰在了地上的樹樁上,脖子被樹樁掇爛了一條大口子,現在都還留有疤痕。”
黃柏昌說到這,把脖子輕輕地撩起,將疤痕亮給江雪看。
“於是我們一路的人就找這個借口,將我的表弟媳婦按倒在地,就打了墮胎針,一會兒,一股鮮血從表弟媳婦兩個大腿之間就流了出來,那天她穿的是條白色裙子,血都把裙子全部染紅了,太淒涼了,也太武毒了……從那以後,這我表弟再沒有與我們來往過,從親戚變成了仇人,而且是他們一家人見一次我罵一次,罵的十分難聽。我能怎麼辦?自己做的是太過分了,隻有一再忍讓。”
黃柏昌喝了口水,說道:
“太多了,這種現象太多了!”
坐在江雪對麵,一張飽經滄桑的臉在煙霧彌漫中如雕塑般凝固不動。然後歎息道:
“其實國家的政策的大方向是好的,老百姓都很讚成,但是太急了,為什麼隻能夠一個?而且獨子也引起了太多的社會問題。”
江雪也讚同道:“是,現在獨子的政策有許多的負麵效果。”
過了一會兒,黃柏昌又說道:
“當然,我們是普通老百姓,國家的政策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情,但是我是一個最基層的計劃生育政策的執行者,我能夠深切體會到裏麵的問題。就像前次我們到易家去,易老說的那些問題,真的我們應該反思。我們做的工作說白點就是讓別人斷子絕孫的事情。這要在以前,幹我們這行的人的祖墳都會被別人挖的,別人會在背後咒罵我們的,也無異於在殺人啊,隻不過是用了國家政策來做的幌子罷了。”
聽見黃柏昌說這話,江雪的心一陣陣的緊縮,想道,自己不也一樣嗎?隻是時間不長而已。
黃柏昌突然嗬嗬一笑,把本很凝重的氣氛輕鬆了下來,猶如被繃的緊緊的琴弦,這一笑,讓它稍稍鬆弛了一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