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我如願以償,光榮下崗了。
下崗不是壞事,我可以塌塌實實,舒舒服服在家裏寫我的小文了,再不用去理會單位裏那一對對爛了邊兒的眼睛,一根根煮不熟的口條了。
我終日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老婆坐在一旁有點麻爪兒。我上班的時候,這些敲敲打打的活都是由老婆來幹,我下崗接替了她的工作,她就沒事可幹了。
一天兩天還可以,時間一長,老婆的眼睛明顯見大,口條翻卷的頻率也成倍增加。
老婆是個事業型的人,沒事兒幹她閑得難受。於是,她便瘋了似地往人才市場跑。幾翻碰壁,幾次燒雞大捼脖子後,我勸老婆:“你這是何必呢,我的潤筆養咱一家三口富富有餘,你幹嘛非要到外麵讓人管受人氣呢?”老婆高高舉著兩隻手,眼睛瞪得溜圓:“我不幹點事手癢啊!”一邊喊,一邊哢哢地撓牆。我趕緊給作協的朋友打電話,讓他幫忙給老婆在市裏找點事幹,不然我這房子哪天就讓她撓塌了。
老婆到市裏上班了,每周隻能回來兩天,工資不到600元,但老婆痛快,我心裏也塌實。
老婆在外,家務自然就歸了我。於是,我在閑遐之餘便要上上街,買買菜。這一上街我才知道,原來胡同裏的口條比單位裏的口條更厲害!剛出胡同口,我就聽見後麵有人議論:“這人下崗了,成天在家捼著,也不找點事做,一家三口吃啥?”“吃啥?你甭看人家下崗了,成天都是大魚大肉吃著。”“錢打哪來?”“我聽說他老婆出去做事了,一周隻回家兩天。”“一個婦女能掙多少錢?幹正經事能供得起他們成天吃大魚大肉?”“這年頭什麼叫正經,什麼叫不正經?有錢就正經!”……
我暗自打了個冷顫,這些家夥,以為我是在家吃軟飯呢!想跟他們搶白兩句,又一想沒那個必要,背地裏還有罵皇上的呢,由他們說去吧。
一連幾天,我總在胡同口出出進進,背後的議論聲也總是不絕於耳,而且議論的主題逐漸升級,有一個剛從市裏回來的退休幹部居然說在“洗頭房”撞見了我老婆!那人說得有鼻子有眼,連我自己都不得不信。
從那天開始,我就發現胡同裏人目光都一個勁地往我腦袋上掃,那意思,我顯然已經戴上了一頂閃閃發光的綠帽子!我再也忍無可忍了,馬上給老婆婆打電話:“你趕快給我回來,我又找到工作!”我幾乎是在號!
老婆回來了,接著給我打下手敲敲打打。而我,卻嚴格按照上下班的時間,帶著本,夾著筆,和胡同裏站著的坐著的人打過招呼之後,便找犄角旮旯、陰山背後去寫我的“小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