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食興歎(1 / 1)

不知從什幺時候開始,吃飯問題成了我們家的一個大難題。不是揭不開鍋,而是實在不知道往鍋裏擱些什幺。每次開飯前一個小時,我們一家三口總要湊在一起開個家庭常委會,主要議題就是這頓飯到底吃什幺。老婆說,包餃子?我和女兒搖頭,女兒說,要不雞蛋餅?我和老婆搖頭,我說,吃麵條吧,老婆和女兒搖頭,意見總是統一不了。眼看吃飯時間已到,三個人才勉強形成決議,下館子。

到了飯館,三個人又拿著菜單大眼瞪小眼,女兒說“魚香肉絲”,老婆說不行,老婆說“宮爆雞丁”,我說不行,我說“紅燒鯽魚”,老婆和女兒一起咧嘴,弄得服務員站在旁邊直扭屁股:“我說你們還點得出來點不出來呀?我站得腰都酸了。”結果草草一點,好歹一吃,回家的路上一個比一個不滿意。

久而久之,我們一提吃飯就頭疼,最不想聽的一句話就是“今天咱們吃點啥”。為此,我們召開了一個戰略性的會議,老婆以“家委書記”的身份宣布,以後吃飯不準再商量,做什幺吃什幺,誰也不準挑三揀四。這個決定我當然同意,我是家裏的廚師長,往往也是飯前飯後老婆和女兒的批鬥對象,問題就出在她們挑三揀四上。她們如果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我這個廚師長就好當了。

我開始攪盡腦汁想辦法,一日三餐變著花樣吃。遇到老婆女兒拿著筷子敲著碗,準備發布“階級鬥爭新動向”的時候,我雙手蓋住飯菜:“且慢,我們有決議在先,誰也不準挑三揀四!”老婆女兒隻好把批判稿咽回去,異口同聲歎口氣:“哎,湊合吃吧,餓不死得了!”

那天晚上,我蒸了三斤螃蟹,味道不錯,破天荒地得到了老婆和女兒的一致好評。我找不著北了,給她們每人剝了一個大桔子塞到嘴裏,又削了兩根甘蔗塞到手上,我要給她們甜甜口,讓她們以後再多說此類好話。誰知到了半夜,老婆和女兒輪番吐了起來,一邊吐,一邊瞪著一大一小兩雙眼睛:“你往飯裏下了什幺毒?想毒死我們呀?”我急得直跺腳:“這怎幺可能?老天爺作證,我對你們忠心耿耿啊!”看我不像說假話,老婆女兒才抹著眼淚睡了。

第二天,我到網上一查,原來有“食物相克”一說,什幺“雞蛋糖精同食必死”、“蜂蜜老豆腐同食耳聾”、“螃蟹柿子同食肚痛”,洋洋灑灑,居然有幾百種食物不能一起吃,不是病就是死。乖乖,怪不得我們每到吃飯的時候就一籌莫展,原來問題出在這裏,我們一家子全都未卜先知。若不是我被馬屁衝昏頭腦,也不會給老婆女兒吃那幺多東西,犯“食物相克”的錯誤。

知道了“食物相克”的理論,我們更是望食興歎了,以後每頓飯到底該吃什幺?什幺跟什幺配起來是毒?誰也不知道啊!最後,我一拍大腿:“算了,幹脆回到解放前,小米饅頭大白菜,紅軍吃著這玩藝打敗了日本鬼子,絕對沒有問題。”老婆女兒沒有反對,我更是暗自得意。我一貫主張飯食單一,既省錢又不會“相克”中毒,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