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纏綿(2 / 3)

死亡真的那麼可怕?不會吧?如果死亡真的那麼可怕,張國榮為什麼會在風華正茂之時選擇死亡?這家夥一定是在嚇我,他看出我想死,故意嚇唬我,不讓我死。可是,我的心已碎,情已滅,除了死還能怎樣呢?我努力想向著怎麼死才不會痛苦,才不會可怕,服毒?割腕?上吊?憋氣把自己憋死?

“都別動!把錢掏出來!把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項鏈、鑽戒、相機!”兩個聲音重疊著從我們的前後方傳來。我猛地扭頭,見一個刀疤臉和一獨眼龍正手持著殺豬刀以前後夾擊之勢向我們這邊逼來。刀鋒過處,一雙雙顫抖的手向他們提著的口袋裏扔錢,扔戒指、扔項鏈……

有人打劫!

看著那些人乖乖地把錢物交給劫匪,我心裏好笑。原來每個人都怕死,為了保全自己,麵對這兩個劫匪,居然沒有一個人起來反抗,人呐,真是可憐。

“笑什麼?把耳環、項鏈摘下來!”兩個劫匪同時用殺豬刀逼向了我。我白了他們一眼:“拜托,我現在身上就這兩樣東西了,還留著帶到陰間去呢,你們如果真想要,就一刀捅死我算了,捅的時候下手要快一點,別讓我疼啊。”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怕死,但我怕疼。

兩個劫匪愣了,大概在驚訝這個車上怎麼還會有我這麼一個難剃的頭。稍候,刀疤臉把刀尖指向了我的脖子:“你,你信不信我,真,真敢捅死你?”聲音在顫抖,握著尖刀的手也在顫抖。

“你捅啊!你不捅就不是你媽養的,拷!”我“噌”地站起來,瞪圓了眼睛,開始粗口了,我連死都不怕,還怕誰?

“這,這……小……娘們活膩歪了,大哥,讓……我捅了他。”獨眼龍的刀結結巴巴便向我捅來。我閉上眼睛,想向著刀尖紮入心髒的痛楚。忍一點,忍過去就是另一個世界。

良久,刀尖沒有紮入我的心髒,卻聽到了兩個驚慌交錯的聲音:“你,你放手,放手。”

我睜開眼睛,見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眼裏掛著血絲,兩手緊緊握著兩把殺豬刀的刀鋒,鮮血從指縫裏流出,嘀嘀嗒嗒落到我的衣服上。男孩麵無表情,好像刀刃嵌進手掌一點都不疼痛。

我猛地抱住頭,發出一聲尖叫癱在座位上,瞪著驚恐的眼睛抖成一團。我最怕血,看見血,我的頭皮就像飛離了腦殼。

兩個劫匪拚命地奪刀,男孩卻死死抓著刀鋒不放。最後,兩個劫匪竟棄刀而逃。男孩扔掉尖刀,箭步追上,一揪頭發把兩個劫匪摔倒,揮起拳頭猛砸。兩個劫匪頓時發出殺豬般地號叫:“乘警,快抓我們來呀,這……這個瘋子打死我們了!”

劫匪被乘警帶走,男孩被乘客簇擁。他儼然成了見義勇為,勇鬥歹徒的英雄。

男孩托著纏滿血紅紗布的手又回到我的對麵,廣播裏傳來播音員甜美的聲音:“武警某部戰士雨默,麵對歹徒臨危不懼,保護了乘客的生命財產安全……”

看著眼前的男孩,我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熱浪,是因為他救了我令我感激?還是勇鬥歹徒的英姿令我敬仰?或許,是他那一身的豪氣把我征服?我不知道,但我心中的那股熱浪卻愈加澎湃,令我眼瞼低垂,麵若桃花。

“謝謝你,雨默。”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直呼他的名字,更不知道為什麼要謝他,其實我想死,歹徒沒有殺了我,我應該怨他才對。

“沒什麼。”雨默托著雙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我知道,他現在開始痛了。

“我叫心露。”我低著頭,感覺那股熱浪已衝上了臉頰。我為什麼要告訴他自己的名字?難道自己愛上了他不成?我的情已滅,難道還會死灰複燃嗎?

“噢,我叫雨默,你已經知道,廣播裏說了。”他也低下了頭。我感覺到的。我知道,一個女孩子如果能用感覺知道一個男孩子在幹什麼,那她一定是愛上了他。我真的愛上了他,我對他一見鍾情了!愛情真的這麼神奇?能死灰複燃,能絕處逢生?我努力回想著自己被雷霆催毀、欺騙、玩弄的痛苦,回想的結論竟不再是去死,而是紮到雨默懷裏痛哭的欲望。冥冥之中,雨默成了我的避風港,我的守護神,我療傷的溫床,我傾訴的空間。我真想馬上撲過去,抱住他,吻住他,把一腔的苦水都潑給他,讓他的愛撫慰我受傷的心靈。不管他有沒有戀人,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孩子,我都不管,隻要他愛我,我願做他一世的情人。

我扭動著身子想坐到他那邊去,但思維怎麼也不能和動作匹配。孬種,都二十一世紀了還這麼守舊!二十一世紀的女孩子應該敢愛敢恨,敢做敢為才對!我罵自己。要靠過去,怎麼也得找個理由啊,不管怎麼說,你跟人家也是剛剛認識,總要有一點矜持吧。我勸自己。

“我這邊有血,我怕血。”我向雨默發出了信號。

雨默站起身,用胳膊擦掉我座位上的血跡:“這下好了。”嘁,他不接受我的信號,看來他是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他了。這家夥,真是個笨豬!我撅起了嘴,但還是聽話地躺下了。我真的需要躺下,我的身子好軟,可能真是剛才嚇著了。

我枕著胳膊,讓眼中灼熱的蒸汽飄向他:“雨默,你剛才好厲害呀,一個人抓住了兩個歹徒。”

雨默低頭看著兩隻纏滿紗布的手,苦笑一聲:“哀兵必勝。”我猛地一驚,忽然瞪大了眼睛,哀兵必勝?什麼意思?“我心裏難受。”雨默補充說。

“你為什麼難受?你生病了?”我看他臉色的確一直不好,還總是擺弄個小瓶子。

雨默搖搖頭,算是否定了我的問話,“一年前,我和婉茹在網上相愛。她的家在廣州,我的家在東北。我們曾共度過一段幸福而美好的時光。我們是真心相愛,我們彼此誰也離不開誰。可是幾天前,我卻收到了婉茹的一封長信,字裏行間都浸著淚水,她說,她媽媽不讓她嫁到東北,她愛她媽媽,她不想讓媽媽傷心,她答應媽媽,明天就和一個男人舉行婚禮,但她還愛我,一生隻愛我。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給她打電話,她不接,她媽媽告訴我,她已經和未婚夫去拍婚紗照了。我不能讓她結婚,我要去找她,隻要她能留在我身邊,我怎麼樣都可以……我真的好愛她,我不能沒有她……”雨默的頭抵到小桌上,輕輕的抽泣聲從桌下傳來。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好忌妒那個婉茹,她居然能讓雨默愛得她刻骨銘心,如果雨默拿出愛婉茹的十分之一來愛我,我就寧願為他死。

我坐了起來,聲音低低地柔柔地,目光在雨默的發間遊移:“如果她緊持和那個男人結婚,你怎麼辦?”

雨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起頭,微微一笑:“她不會堅持的,隻要我一到,她馬上會回到我身邊。她愛我。”他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