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再度相逢,漸生芥蒂6(1 / 1)

第二是敬,“至於與人交際之道,則以‘敬’字為主”。其次是恕,“我要步步站得穩,須知他人也要站得穩,我要處處行得通,須知他人也要行得通。

所謂達也。今日我處順境,預想他日也有處逆境之時;今日我以盛氣淩人,預想他日人亦有以盛氣淩我之身,或淩我之子孫”。然後是渾,“惟忘機可以消眾機”。人際交往中凡事不可過於計較,分得太清楚。最後,則要做到“不嫉妒”。曾國藩認為這一點極為重要,以至於他晚年以“不忮”也就是“不嫉妒”作為遺囑,囑咐後人。

曾左早期合作的順利,正是建立在曾國藩的深厚修養之上。而左宗棠一生所有注意力都貫注於事功,在心性上缺乏了這一段功夫。這就是曾左最大的差距所在。

當然,一個人要成為“內方外圓”的“聖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雖然經過了艱苦的自我砥礪,但是從北京剛剛來到地方官場,曾國藩的棱角仍然顯得過於分明,處事仍然過於方剛和理想主義,對地方官場上令人意想不到的黑暗汙濁一時難以適應。在江西數年與地方官不能相安,既有官場體製的原因,也有性格和處事方式的原因。

從鹹豐七年二月到鹹豐八年六月,曾國藩在老家待了近一年半時間。這一段時間是曾國藩生命中除了道光年間刻苦自修之外,另一個極為重要的生命關節點。極為好勝的曾國藩像一個閉關的和尚一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坐就是一整天,苦苦思索自己失敗的原因。他意識到,辦事風格手段過於生硬,是他處處碰壁的主要原因之一。

經過一年多的鄉居,曾國藩如同變了個人。他斬關奪隘,沒有被挫折打垮,反而本領大長。行動做事,由原來的方正,一變而為圓通。他的人際交往能力,從此大大提高。這首先就體現在曾左關係當中。

左宗棠與曾國藩雖然關係僵了,但是和曾國藩的弟弟曾國荃的關係一直不錯,與曾國藩斷絕音信之後,與曾國荃卻音書不絕。這是曾左關係中一個有點奇怪的插曲。想想其實也理有當然。左宗棠與曾國荃性格相投,他們都是炮筒子式的人物,辦事直來直去,心急火燎,不似曾國藩的磨磨嘰嘰,瞻前顧後。他們命運也有共同之處,都是科舉不中,以軍功升遷,彼此同病相憐。

更加上曾國荃從戎之初得到過左宗棠的用心指點,對左宗棠的才能十分欽佩,在資曆功業上又一直低左宗棠一等,對左氏的聲威名望從不曾構成威脅,左宗棠一直從容地保持著居高臨下之勢,所以兩個人終生關係不錯。

曾國藩不回左宗棠的信,卻不想因自己而影響弟弟與左宗棠的關係,因此特意給弟弟寫信說:“左季高待弟極關切,弟即宜以真心相向,不可常懷智術以相迎距。”曾國荃本來夾在兄長和朋友當中,不知如何是好,這下知道了兄長的態度。在與左氏保持交往的同時,他還想方設法調和二人關係,勸哥哥先給左宗棠寫封信。

這恰恰和曾國藩想到了一處。在曾國藩居鄉時期的反思中,也包括了對與左宗棠關係的反思。經過反複思考,曾國藩認為,從恕道待人的角度出發,他應該寬恕左氏的這一舉動。畢竟在他心中,洶洶天下,除己之外,隻有胡林翼、左宗棠二人是真正的英雄豪傑。要拯救天下,離不了與這兩個人的通力合作。後來的鹹豐九年正月初一,曾國藩在家書中曾這樣評價:“今日辦事之人,惟胡潤之、左季高可與共事。此外皆若明若昧,時信時疑,非季弟所能俯仰遷就也。”可見他對左宗棠的一貫重視與推崇。因此在弟弟的勸解下,他開始努力恢複與左的關係。

然而,被人指著最痛處罵了一頓之後,還要主動修好,邁出這一步不是那麼容易的。鹹豐八年三月二十四日,他在與弟弟信中寫道:“弟勸我與左季高通書問,此次暫未暇作,準於下次寄弟處轉遞,此亦兄長傲之一端,弟既有言,不敢遂非也。”三月三日,在另一封信中寫道:“季高處此次匆遽,尚未作書,下次決不食言。”可見這封信寫得多麼不容易。四月初九,這封複交信終於寫成,他在給弟弟的信中寫道:“弟前請兄與季高通信,茲寫一信,弟試觀之尚可用否?可用則便中寄省,不可用則下次再寫寄可也。”曾國藩既然伸出的橄欖枝,左宗棠自然也不怠慢。他的回信寫得相當熱烈:沅浦遞到手書,敬悉近狀之詳,喜慰無似。不奉音敬者一年,疑老兄之絕我也,且思且悲,且負氣以相待。竊念頻年,搶擾拮據,刻鮮歡悰,每遇憂思鬱結之時,酬接之間亦失其故。意有不可,即探紙書之,略無擬議。旋覺之而旋悔之,而又旋蹈之。徒恃知我者不以有它疑我,不以夫詞苛我,不以疏狂罪我。望人恒厚,自毖殊疏,則年過而德不進之徵也。來書雲晰義末熟,翻成氣矜,我之謂矣……尊恙聞服衛生丸頗效,然否?若然,則非僅血虛可知。如須此者,當為覓之。弟小兄一歲,近亦頹然,可憎厭也。近代草籌餉一疏上,乞教之。仁先時有書來,言都下事,多令人憂者,不敢尋覽。先此略複,餘俟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