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夏從小時候起,就像一個男孩,為了省一筆錢,慕雅給她買的都是男裝。她穿過後再丟給弟弟慕安晨穿。而她這人特別調皮,穿過的衣服就沒一件完好的。可憐慕安晨一直撿姐姐的爛衣服穿。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慕雅打補丁的技術十分完美,有時候慕安夏好好的衣服也喜歡纏著慕雅打上和弟弟一樣的動物補丁。每當慕雅用這件事來取笑她,她就得意地說,“因為我們是雙生子嘛!是最親密的存在哦!”
那時,在媽媽慕雅的庇護下,他們無憂無慮地度過美好的童年。
自慕安夏有記憶以來,便沒有一個叫作“爸爸”的生物存在。沉默的媽媽、古怪的外公、乖巧的弟弟,這便是她的全部,她最愛的家人!慕雅隻會整天沉默地縫縫補補,苦心經營那家破爛的縫補店,至此很少再走出過那個叫末陽的小鎮。
暑假裏,慕安夏便像被放飛的鳥,撒歡地與小夥伴跑出去鬼混。相比於姐姐。慕安晨倒顯得更像個女孩。皮膚雪白,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個精致的琉璃娃娃。總是羞澀又無害地笑著,這樣的性格,在一群男孩子中,自然是容易受別人欺負的。為此,慕安夏沒少為了弟弟打架,以至於在她十三歲發育之前,極少有人知道她是一個女孩。
小孩子們都喜歡拉幫結派,但慕安晨沉默笨拙,哪一派都不要他。他隻能孤單地坐在一邊,看著姐姐揮舞著魚竿,沾滿泥濘的臉上笑得很是燦爛。慕安夏自然是不會忽視自家弟弟的,把釣到的小龍蝦都扔進慕安晨麵前的小紅桶。蝦子在桶裏濺起片片水花,灑在兩張相似的小臉上。慕安晨便咧開嘴,對著姐姐甜甜的笑著。
等到黃昏將近時,慕安夏才會帶著慕安晨回家。兩人手拉著手,另一隻手上提著小紅桶和破爛的小布鞋,慢慢向家裏走去。遠處,一輛漂亮的小轎車停在自家低矮的黃泥屋前。半開的車門露出一抹嬌小的身影。女孩漂亮極了,穿著慕安夏隻在電視上看過的公主裙和雪白的舞鞋。柔順的長發,映射著淡金的日光。隻是她大而清澈的眼睛裏,卻流出高傲,嫌棄的神情。這時,穿著筆挺的西服,打著領帶的英俊男人麵帶怒色地走出來。經過小木門時還踢上一腳來解氣。他並未多作停留,迅速地坐上車離開。黑色的小轎車與慕安夏兩姐弟擦身而過。
慕安夏抽了抽鼻子,回頭看了一眼絕塵而去的黑色小轎車,皺眉,她對那個男人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慕雅是光著腳跑出來的,身上有多處淤青,額頭上腫了一塊。慕安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仿佛感受到了慕雅莫大的悲傷,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得眼淚鼻涕滿臉亂淌。慕雅紅腫著眼睛愣愣的望著一雙兒女,淚水終是沒忍住,滴落下來。她摟過兩姐弟失聲痛哭。
慕安夏把下巴抵在慕雅的肩膀上,看向遠處的外公。老人掛著諷刺的笑容,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慕安夏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她倔強地與老人對視著。終於,老人收回視線,枯瘦的手轉動輪椅緩緩離開了。
那天開始,每天都可以看到那輛黑色的小轎車,直到有一天慕安晨不見了。慕安夏蹲在家門口一直哭,淚水像泛濫的洪水,決堤而出。她單純地認為隻要一直等在那,慕安晨就會回來。慕雅蹲下身,撫摸著慕安夏柔軟的短發,沙啞著聲音說,“安夏,媽媽給你講個故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叫索多瑪城的地方,那裏的人做了很多壞事。上帝要毀滅它,但索多瑪還住著一個叫羅德的好人。上帝派天使去通知他,讓他帶著妻兒快點跑,但不可以回頭。可羅德的妻子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結果她變成了石頭!”
“什麼意思?”慕安夏眨了眨眼睛,茫然的問。慕雅眉眼柔和,溫柔的擁住慕安夏,“也就是說,不管你以前過得好,還是不好,都不要回頭!”
雖然如此,可是慕安夏還是從周圍鄰居口中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一些壞孩子們嘲笑慕安夏,說她媽媽為了錢把慕安晨給賣了,馬上也會賣了她,不要她了!慕安夏常常為此打架,帶著一身傷回家。
這天,慕安夏捂住滿是抓痕的手臂,忐忑地蹭回家。卻在門口處愣住了。慕雅坐在沙發上默默垂淚,而她身前的桌子上擺滿了那個男人特意提現,含有羞辱性的錢。慕安夏知道自己家不可能會有這麼多錢。於是,她帶著恨意的目光緊緊盯著慌亂的慕雅:“我討厭你!”慕安夏跑進那個充滿了她和慕安晨回憶的房間,用力把門關上。桌上擺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慕安夏覺得諷刺極了。她將那張照片剪成了兩半,慕安夏和慕安晨依舊在舊時光裏手拉著,一起玩耍,一起嬉笑。卻將一個叫作慕雅的女人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她恨慕雅!恨她送走了慕安晨。他們是雙生子。慕安晨是她最親密的存在!
將剪刀扔在地上,慕安夏用被子蒙住臉,肆無忌憚地痛哭著。她漸漸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昏迷前,她看到了慕雅著急的臉孔。嗬,像你這樣的女人也會在乎自己的女兒嗎?她有些壞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