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孩子,我很樂意……你的麵前有一朵花兒,藍色的花兒,五個花瓣……你的旁邊有一棵樹,樹長出嫩綠色的葉子,那些葉子很小,漂亮的心形……再旁邊有一個草坪,碧綠的草坪,有人在澆灌它們……再往前,是一條卵石甬道,鴿子們飛過來了,輕輕啄著人們的手心……柳絮落下來了,就像一條一條調皮的毛毛蟲……
女孩聽得很是癡迷。她的表情隨著老人的講述而變化,然每一種變化,都是天真和幸福的。似乎,女孩真的看到了整個春天。
女孩是笑著離開的。她的棍子在甬路上敲打出清脆的聲音。她步履輕鬆。她像春的精靈。
然後,老人輕輕拍拍她身邊的導盲犬。她說虎子,我們該回家了。她戴著很大的墨鏡。她悄無聲息地走向春的深處。
春光美,春色惹人醉。有時三點兩點雨,到處十枝五枝花。
父親的包子
大概有那麼兩年的時間,父親在中午擁有屬於他的兩個包子,那是他的午飯。記憶中好像那是八十年代初期的事,我和哥哥都小,一人拖一把大鼻涕,每天的任務之一是能不能搞到一點屬於一日三餐之外的美食。
父親在離家三十多裏的大山裏做石匠,早晨騎一輛破自行車走,晚上騎這輛破自行車回。兩個包子是他的午餐,是母親每天天不亮點著油燈為父親包的。其實說那是兩個包子,完全是降級了包子的標準,那裏麵沒有一絲的肉沫,隻是兩滴豬油外加白菜幫子沫而已。
父親身體不好,那是父親的午飯。父親的工作是每天把五十多斤重的大錘揮動幾千多下,兩個包子,隻是維持他繼續揮動大錘的資本。
記得那時家裏其實已經能吃上白麵了,隻是很不連貫。而那時年幼的我和哥哥,對於頓頓的窩窩頭和地瓜幹總是充滿了一種刻骨的仇恨。於是,父親的包子,成了我和哥哥的唯一目標。
現在回想起來,我仍然對自己年幼的無恥而感到羞愧。
為了搞到這個包子,我和哥哥每天總是會跑到村口去迎接父親。見到父親的身影時,我們就會高聲叫著衝上前去。這時父親就會微笑著從他的挎包裏掏出本是他的午飯的兩個包子,我和哥哥一人一個。
包子雖然並不是特別可口,但仍然能夠滿足於我和哥哥的最原始最單純的欲望。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兩年,期間我和哥哥誰也不敢對母親說,父親也從未把這事告訴母親。所以母親仍然天不亮就點著油燈包著兩個包子,而那已成了我和哥哥的零食。
後來家裏可以頓頓吃上白麵了,我和哥哥開始逐漸對那兩個包子失去了興趣,這兩個包子才重新又屬於我的父親。而那時我和哥哥,已經上了小學。
而關於這兩個包子的往事,多年來我一直覺得對不住父親。因為那不是父親的零食,那是他的午飯。兩年來,父親為了我和哥哥,竟然沒有吃過午飯。這樣的反思經常揪著我的心,我覺得我可能一生都報答不了父親的這個包子。
前幾年回家,飯後與父親談及此事,父親卻給我講述了他的另一種心酸。
他說,其實他在工地上也會吃飯的,隻是買個硬窩窩頭而已。隻是那麼一天,他為了多幹點活兒,錯過了吃飯的時間,已經買不到窩窩頭。後來他餓極了,就吃掉了本就應屬於他的兩個包子。後來在村口,我和哥哥照例去迎接他,當我們高喊著“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父親搓著自己的雙手,他感到很內疚。因為他無法滿足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