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一朵的陽光20(3 / 3)

遠方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聊一堆零碎,臨掛電話,朋友說,一會兒出去曬太陽。朋友那裏沒有雪,可是有嚴寒。冬日裏,她那裏的陽光,也該是象征性的吧。她所感受到的,也該是內心的暖吧。可是她仍然讓我羨慕,甚至妒嫉。何時,沐一縷隻有顏色的陽光,也成為奢侈?

現在我想走出去,讓陽光灑我一身。我隻想看著它的金色,不在乎它的溫度。我知道陽光在,心就會塌實。我知道,厚厚的雲厚上麵,那太陽,一刻也沒有放鬆。

想明白了,原來顏色,竟也有溫度。遠方的朋友之於我,就像冬日的陽光。那金色,不那麼暖,不刻意,很難感覺到;而當那金色不在,隻需幾日,心便慌了,便開始想念了。

多久沒和這位朋友通電話了?好像時間很長。因為,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我分明有種重逢陽光的感覺。那一抹陽光,塗上我身,卻暖在我心。

又下雪了。我在午後靜坐,想念陽光,想念遠方的朋友。

一個跟頭的價值

小時候我唱歌很好聽,快板打得也不賴。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每逢六一兒童節,我都會上台先唱一首歌,再打一段快板。可是六年級那年,我突然不想唱歌也不想打快板了。我對班主任說,我想拉大幕。

拉大幕?班主任差點從椅子上蹦上來。

是。我說,我想拉大幕。

為什麼想拉大幕?

因為我年年唱歌年年打快板,可是我一次也沒有拉過大幕。我說,這是我最後一次過六一,我想拉大幕。

所謂拉大幕,就是在每個節目結束以後,將幕布緩緩拉上。然後,待下一個節目的演員和道具就位,再將大幕徐徐拉開。拉大幕毫無技術含量,輪到哪個班表演節目,哪個班就會找出兩個不用表演節目的男生守在幕布兩側。——不用表演節目的男生多是比較笨的男生,他們既不會唱歌,又不會跳舞,更不會打快板,甚至連一首詩歌都朗誦不好。沒有人希望自己拉大幕,但是我希望。

隻因為我從沒有拉過大幕。

兒童節那天,我和一個男生靜靜地守在幕布的後麵,等待著我們班節目的開始。雖然不必上台表演節目,我還是穿上了潔白的襯衣,係上了鮮豔的紅領巾。我能聽到我呼吸的聲音,心跳的聲音。我感到手心裏全都是汗。那一天,我非常緊張。

其實我不必緊張。台下的觀眾隻對節目感興趣,他們絕不會注意一個拉大幕的男孩的表現。我深知這一點,可是我仍然緊張。拉嚴大幕以後我忘記接下來該做什麼,直到看到班主任老師焦急地朝我打著手勢,我才意識到該把幕布拉開。可是不知為何,幕布隻拉到一半就拉不動了,猛一用力,我一個跟頭栽了出去。似乎我的動作接近魚躍,因為我記得自己順勢來了一個前滾翻。那時演員們尚未上台,舞台上隻有兩把椅子,我用雙手護住腦袋,一把椅子被我撞飛。我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往幕布後麵跑,卻再一次狼狽地摔倒。台下先是一片驚叫,然後,爆發出一陣長久笑聲。那時的我無地自容,真想尋個地洞鑽進去。

連大幕都拉不好,真是太丟人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唱首歌或者來段快板。

因為這件事情,一連好多天,我感到無比羞愧。

再然後,這件事情被我慚慚淡忘。直到前些日子,一個偶然的場合裏,這件事情才再一次從我的記憶裏被翻出來。

是一個小型的聚會,一位朋友帶來一位陌生的朋友。飯間聊起來,他竟然是我的老鄉並與我就讀同一所小學。再細聊,便聊到了那個六一兒童節。

他說他永遠記得那個六一兒童節。因為就在兒童節的前一個月,他的父親突然去世。他說父親的離世對年幼的他打擊很大,整整一個月,他幾乎沒有露出笑容。

可是兒童節那天,他竟笑了。他說逗他發笑的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孩。他說男孩突然摔倒在舞台上,剛爬起來,又摔了一跤。他說男孩摔倒的姿勢非常漂亮,爬起來的姿勢也非常漂亮。更滑稽的是男孩的表情,他焦急、緊張、不安、羞愧,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衝台下的觀眾做了一個哭笑不得的鬼臉。他說因為那個男孩,因為他的笑,他感覺輕鬆了很多。雖然以後日子裏他仍然想念他的父親,可是,他又變回成原來那個愛說愛笑的男孩了。

他說的那個在舞台上摔倒的男孩,當然是我。可是這麼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的那個跟頭,能夠讓一個我並不認識的男孩,重新變得快樂起來。

那一天我突然認為,多年以前我的那個跟頭,其實摔得非常挺有價值。相反,假如我像其他那些拉大幕的男孩一樣表現得中規中矩,假如我一本正經地唱首歌再來段快板,那天我的表現,才毫無價值。

所以有時候,並非你的表現足夠精彩才有價值吧?一件事情的真正價值在於你的表現是否恰到好處,又是否被人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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