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6年,漢立。又一次從戰爭陰雲中走出來的百姓,再一次看到海市蜃樓般縹緲的希望。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漫漫封建王朝,這幾乎等同於,一個永恒的真理。
於是,秦歌再一次重複……
五十步和一百步
中學的時候,我有一位畫畫的朋友。那時候我們常常湊到一起畫靜物水粉畫,或者在星期天的時候跑到野外寫生。那時候我們的願望,就是將來都能夠成為一名畫家。最起碼,也要從事與美術相關的職業。
後來我們一起報考了美術師專,卻分別在初試和複試的時候被淘汰。記得那段日子我們的心情很灰暗,仿佛世界徹底拋棄了我們,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我們常常探討的一個問題就是,要不要把畫畫繼續下去?
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我們一起考上了職業高中,又一起畢業,分配到一個山區的酒廠。我們都做著和美術毫不相幹的事,每天,兩個人都累得腰酸背痛。現實與夢想差距太大,似乎,我們隻能夠接受現實。
的確,那時我們已經不再外出寫生,隻是偶爾在宿舍裏擺一組靜物,動兩下畫筆。後來他終於連靜物也不畫了,他說他打算徹底放棄。我說難道你還想在這裏幹一輩子嗎?他說不是。我說難道你不想找個和畫畫有關的工作,把愛好變成職業嗎?他說當然想,可是現在我們還有機會嗎?我說隻要我們堅持畫下去,或許就會有機會。他說可是如果把畫畫的精力放在別的上麵,比如攻讀一下釀酒方麵的專業書籍,難道不可以在這方麵有所突破?我說難道你喜歡釀酒?他說不喜歡。可是沒辦法,好像現在隻剩下這一條路了。頓了頓,他無奈地說,我被現實打敗了。現在,我正在潰逃,你也是。我說我承認我們現在的確被現實擊敗了,也的確是在潰逃。可是我們不能夠敗得太徹底,換句話說,我們不能夠逃得太遠。否則將來萬一有了機會,我們都會錯過。他笑了,他說,是這樣。我徹底不畫了,等於退了一百步;你和畫畫現在還藕斷絲連,等於退了五十步。你聽過五十步笑百步嗎?其實我們都一樣。我說我聽說過。但五十步和一百步肯定不一樣,假如退五十步能夠暫時擺脫困境,那麼,我肯定不會退到一百步。退得越遠,給自己將來的反擊留下的機會就會越少。他說你想反擊嗎?我想難道你不想?他想想,說,我也想。可是我還是打算先在廠子裏混個一官半職,然後想辦法調出這個山區酒廠。——我甘願退到一百步,甚至更遠。萬一將來真有可以畫畫的機會,我再想辦法就是了。
就這樣,朋友徹底告別了他的畫板和顏料。而我在星期天時,仍然悶在宿舍裏畫靜物。
三年後一家韓國獨資服裝廠公開招收服裝設計,我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得到消息的時候,距考試的日子隻剩下一個星期。我把這個消息告訴朋友,朋友也非常興奮。可是我們隻有一個周的時間。一個周能幹什麼呢?隻能匆匆複習一下有關的理論知識。
朋友那時候已經升到車間主任了。我問他你去考嗎?他說當然去。為了能夠畫畫,他可以放棄眼前的一切。
可是我考上了,他卻終沒考上。因為當他重新拿起畫筆時,他已經找不到絲毫畫畫的感覺。盡管他很想畫好,可是在考場上,他還是畫得一團糟。離開酒廠那天,他去送我。他說你說得對,你退了五十步,而我退了一百步。我退得太遠,錯失了反擊的機會。——我可能一輩子都不再有機會畫畫了。他顯得很失落,因為,一個人一生中所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機會,畢竟太少。錯失了,誰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來。
生活給了我們太多無奈。當現實打敗夢想,我們常常不得不暫時放棄夢想,甚至潰不成軍。可是在你戰敗時,當你不得不撤退時,請記住,五十步和一百步,絕對不一樣。假如一百步是失敗的終點,那麼,退到一百步,你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假如五十步和一百步都是你休整的兵營,那麼,當你反擊時,五十步的機會,肯定要比一百步多得多。
我想說的是,永遠給夢想一個機會,不要撤得太遠。
想念陽光
小城的雪,下了近半個月。氣象部門說,這是近百年來,最大的一次。一場風雨能凋了碧樹,半個月的飄雪,便仿佛把太陽都凋了。
真懷疑太陽到底還在不在。抬了頭,天灰蒙蒙的,儼然有人拿一把巨大的剪刀,將所有雲彩,剪得細碎,然後把天空,鋪得密不透風。整整半個月,看不到太陽的影子,或許它結成堅冰,或許,它正在冬眠。其實正是冬眠的日子,捧一本小說,弛然而臥,煩了困了,扔掉書,甜甜睡去。因為有雪,無人擾夢。
卻不能。得上班,得買菜,得去銀行和郵局,得會三兩朋友。人畢竟不是狗熊,總有理由讓你走出去。走出去,卻尋不到陽光。
其實一直不在意冬日的陽光。大多時,那陽光隻是一個概念,即使遍灑上身,也無溫暖的質感。如果不因那金色,甚至感覺不出它的存在。可現在陽光尋不到了,尋不到了,連那一抹金色,都被冷風刮走。
竟有些想念了。說不出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