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守望者的幸福34(3 / 3)

第二天我腫著一雙燈泡眼去家教,那個離婚了的男主人看見,很關心地問了我一句:“嗬,跟男朋友吵架了?”我連掩飾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氣無力笑了一下。他說:“一個女孩子,舉目無親在這裏,一定要和男友搞好關係呀。”

結束後,他拿起外套,說外麵下雨呢,我送你吧。我趕緊拒絕,說不用了,不用了。他說:“怕啥,還怕我吃了你?來,小傑陪我一起送姐姐,這下放心了吧?”

半個小時後,我站在出租屋外邊,不敢邀請他進去,裏麵實在太寒磣。他像大哥哥一樣拍拍我肩膀:“進去吧,我還有事,小傑也困了。晚安。”

“晚安。”我搖搖手。他開車走了。

我一步一步下到地下室,駱言陰沉沉地坐在床上抽煙。

“今天回來早了?”我多餘問了一句。

“怎麼?怕我壞你好事?”話裏濃濃的火藥味嗆得我想打噴嚏。

“你什麼意思?”我轉身怒對。

又一場大吵開始。

三天後,我如約再去做家教,卻被告知:“對不起,你男朋友幫你辭工了。”駱言!我知道樂隊是你的生命,所以我沒有阻止你;可是工作維係著我的尊嚴,卻就這樣被你掐斷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不公平的嗎?

怒氣衝衝找過去,卻是幾個人正喝得醉醺醺。一個家夥拚命大嚷:“終於要出唱片了,終於要幹大事業了,哦耶!”上次親吻駱駝的女孩子撲到駱言身上,駱言推她幾次沒推開,幹脆擁吻在一起。我沉默地從這幫神智不清的家夥身邊走開。

當天晚上,他還在睡,我留下一張紙不辭而別:

“駱駝,我走了。不要來追我。我們還沒學會怎麼愛,就盲目地愛了起來,糟蹋了一場好緣份。真可惜。我們還沒過滿三個月呢。明知道蝴蝶飛不過滄海,蜜蜂雖然能夠釀蜜,卻釀不了一個甜蜜的未來,為什麼還要糾纏在一起不肯分開?好好幹你的樂隊吧,我也好好拉我的小提琴,那才是我們的生命和尊嚴所在。將來我們各有天地,不會再有交集,保重。”

此後我們真的再無交集。哪怕他後來統領起一個很帥的樂隊,風靡全國;而我也已經是交響樂團裏的首席小提琴師。

十年後,我應邀回國,為我的母校演奏樂曲。

接機的老同學問我為什麼不帶另一半來,我告訴他們我成大齡剩女了,沒人要,他們紛紛不信。然後告訴我和我一同應邀的,還有一個樂隊,這個樂隊的名字叫“艾妍艾詩”。一個女性化的名字,卻是幾個大男人壓場子。

我的提琴仍舊是壓場演出,《梁祝》的旋律再一次緩緩響起來,兩隻蝴蝶在腦海翩翩飛舞,我閉上眼睛,沉醉不已。忽然,吉他再一次響了起來,我睜開眼睛,就這麼看著駱言一邊彈著吉他,一邊一步步走上來,相隔十年後,我和他再次同台。

他的吉他聲仍舊聲線略低,卻是莫名的飛揚激越,刺激聽覺。我的小提琴仍是圓潤如絲,卻又有一種振翅欲飛的急切,兩種樂器發出的聲音彼此追逐,彼此融合,彼此超越,聽眾如入武陵源,落英繽紛,芳草鮮美。

直到演出結束,他歪著嘴角對我笑,眉目一如當年。

台下掌聲如潮,他卻一把拉起我的手,一個虎跳蹦下舞台,不顧我穿著高跟鞋險些崴了腳,下令:“跑!”

我這個有名的小提琴手,就這麼傻傻地跟著他跑出了禮堂,跳上了他的摩托車,耳邊風聲颯颯,我緊緊摟住他的腰。

好容易跑到一個僻靜無人的湖邊,他一把拉住我,我推開他的臉:“幹什麼?”

“親你呀。”他招人恨地直白,“怎麼了?”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他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對。”我點點頭,火上澆油,“馬上就結婚了。”

他拿出一棵煙,露出狼一樣的尖牙,把它點燃,銜在嘴裏,一會兒抬頭,一會兒低頭,沉默地思考。我盯著他,好像看見一隻蝴蝶停在花枝上翩翩扇動翅膀,也許一會兒它就要飛走了。

過了一會兒,他把煙頭猛地摜在地上,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管你有沒有。沒有最好,有我也給你拆散了。因為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

我哭笑不得,你要不要這麼自信過頭啊:“愛我也沒用,我明天就要走了。”

“沒關係,我會去找你的。這次不會讓你跑掉了!小艾,哪怕我們曾經有過很多的不開心,也勝過老了以後,再也找不到比在一起更為開心的事。”

心底深廣的驕傲就這樣被蠻不講理的宣言打敗,我心說看吧看吧,這就是蝴蝶愛上蜜蜂的結果,不過還好,也許一人貢獻一隻翅膀,我們真的能夠飛越滄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