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劍橋浪子(1 / 3)

1805年10月,拜倫進了劍橋大學特裏尼蒂學院學習。這時拜倫已是一個17歲的小夥子了。

青少年時光,這是一段多麼特殊而難忘的時光。處於這個階段的人們徘徊於成熟和未成熟之間,他們對習俗會產生誤解,要麼盲目反對,要麼盲目屈從。

歐洲大陸從18世紀以來,啟蒙主義學者狄德羅、盧梭、伏爾泰,不斷宣揚自由、平等、博愛的思想,要求個性解放,追求個性自由,反對封建束縛。盧梭就曾說人生來是自由的,但他到處被鎖鏈束縛著。追求自由,個性解放,反對束縛,成了那個時代的呼聲。

1789年,即拜倫出生後的第二年,法國爆發了資產階級大革命。人民憤而反抗,攻占巴士底獄,發表宣言,宣布自由、平等、博愛的原則。到1793年,甚至把法國的皇帝推上了斷頭台。因此,那時候的時代風潮是強烈的自由、解放意識,拜倫無疑也受到了這種狂飆突進精神的感染,把自己生活中的每個舉動都看成了具有反傳統作用的戰鬥。

拜倫進入大學時,英國大法官法庭允許他每年從總收入中提取500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當年他母親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每年隻有135鎊。平生第一次擁有如此大的一筆錢,他一時對著錢隻是發愣,竟不知如何是好。當年,中國作家鬱達夫小說中的人物第一次拿到錢時,直往錢上吐唾沫,然後放在腳下邊踩邊罵錢的肮髒。而今,拜倫對著錢卻隻是發愣,尋思要寫一篇《金錢吟》。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像一個德國王子那樣,可以自鑄錢幣了,或者像印第安酋長那樣,雖然不鑄錢幣,但享受著更珍貴的東西——自由。他把錢和自由聯係在了一起,因為有了它,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而且不必再處處受製於母親,自己可以獨立生活了,慢慢地,他心中有了一個宏偉藍圖。

第一是要去買匹馬,騎著馬自由馳騁,讓風掀起自己的長發,飄飄然,就像過去的騎士一般,何等威風!於是他先買了一匹馬。還有那麼多雜活兒等人去做,得雇用一個仆人,於是他又雇了一名仆人。

進入大學,拜倫仍然像在中學時一樣,暗暗地企望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當一個領袖式的人物。他總是這樣雄心勃勃,事事爭先。而那時候,在學校裏沒有幾個人專心致誌地讀書,他們整天東遊西蕩的,無所事事、酗酒無度和盡情玩樂竟像是一種風俗一樣在流行,甚至一位客人要是一頓飯喝不下兩瓶葡萄酒,那他就算不上好夥伴。人們喜歡用“四瓶酒家夥”、“六瓶酒家夥”來互相稱呼。賭博之風勝行,而且大家似乎見怪不怪,不把它當作一件特別的壞事。那時英國的荷蘭德勳爵就曾把一大筆錢交給他15歲的兒子查爾斯·福克斯,讓孩子去好好學一學賭博。

拜倫剛進大學時,周圍的環境是:人們對讀書和文化感到厭煩,過著庸俗無聊的日子,隻是玩弄一些饒舌的簡單的雙關語,或者說兩句故弄玄虛的諷刺話,喝酒鬥牌,直至深夜。

拜倫對這幫庸庸碌碌的人充滿了蔑視。

一次,他在大廳裏吃飯,一位酒氣熏天的家夥拎著一瓶酒來到拜倫身邊:“聽說你是‘零瓶酒家夥’,來,陪我喝一瓶。”拜倫滿心厭惡,起身就走。那家夥追上來說:“哎,別走。”拜倫忍住氣說:“對不起。”那家夥仍在糾纏,拜倫一把奪過那瓶酒,一拳將那家夥打倒,把酒倒在他身上,連說“讓你喝個夠”,然後一瘸一拐昂然走了出去。滿廳人驚得目瞪口呆,無人攔阻。拜倫從此對在大廳裏與那些人一起吃飯充滿了厭惡,便自己一人到外麵去吃,或者在他自己的房間裏吃飯。

而到了晚上,又是一個煩人的時刻,那幫家夥玩牌遊樂通宵達旦。拜倫對此根本不感興趣,憎恨玩牌。他一再說:“自己既不冷靜,又不會算,還缺乏判斷力。”但周圍的人都纏著他要他玩,實在沒法,有時隻好與他們一起玩一陣子。什麼作業都做不成,成天在喧鬧聲中度過。

一到早上,拜倫翻身起床,頭戴白帽,身披銀色鬥篷,騎著他的灰色良種馬,縱橫馳騁。校園裏又突然間多了一位英姿颯爽的騎士,令人刮目相看,就像他中學時代常上墓地一樣令人驚異。他總在表現自己不同凡俗的夢,從小到大、每時每刻。

拜倫中學時的好朋友朗,也在劍橋大學學習,兩人都倍覺親切,形影不離地生活在一起。拜倫常常約他到離劍橋不遠的一條河裏遊泳,他們都是遊泳健將。那兒的河水清幽,四周樹林枝繁葉茂。朗是個慷慨正直的青年,坦率熱情,博覽群書,學識淵博。他們一起潛入水中,從那隻有4米深的水底撈起幾個鵝卵石。

一次,拜倫對朗說:“你相信嗎?我把一把硬幣拋入河中,我能將它們全部如數找回。”朗雖知道拜倫是遊泳好手,但覺此話似乎太過誇張了,有些不信。拜倫便拋下一把硬幣,然後潛入水中尋找,好半天沒有上來。剛開始朗還不急,到後來,不禁害怕擔心起來。一會兒聽到遠處的水麵上傳來呼喚他的聲音,正是拜倫浮出了水麵。拜倫遊過來說:“20枚,一個不少。”他喘了口氣,說:“我正準備上來,一數才19枚,又潛下去找,原來它跑到了那麼遠的地方。”朗覺得這真是一個奇跡,可以稱他為“水中王子”了。

晚上,朗常到拜倫的房間裏,吹吹笛子或者拉拉大提琴。而拜倫就坐在旁邊,手裏拿著他喜愛的蘇打水飲料,在聆聽中默默地沉思。

當那美妙的音樂在房中輕輕蕩漾的時候,他又仿佛步入了一個詩的國境,回想著從前,品評著現在,神思著將來。他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自由飛翔,那詩的靈魂又攫住了他,詩韻啊、詩節啊,像要從腦子裏冒出來。他越來越喜歡作詩了,時時沉思,這給了他很大的樂趣。夢想、神思和苦痛歡欣,都變成了詩節,他慢慢地開始專注於詩了。

一次,朗又來叫拜倫,讓他和自己一起去遊泳。拜倫正慌慌忙忙地要往外趕,朗急問何事。拜倫邊一顛一拐向前飛奔邊回答說:“有個水中的靈魂在向我呼救。”朗不解其意,在後麵跟著飛跑。趕到他們常常遊泳的地方,隻見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在水中呼救,他的頭一浮一沒,已十分危險。拜倫來不及脫衣服,飛身跳入水中,奮臂劃向那個人,將他救上了岸。

朗覺得這簡直像是一個神話。那溺水的男孩是特裏尼蒂學院的學生,才15歲,名叫愛萊斯敦,是學院唱詩班的一名歌手。那男孩對拜倫十分感激,把一顆玉石製成的心形首飾作為禮物贈給拜倫。拜倫也很喜歡嗓音優美可愛的愛萊斯敦,處處保護著他,把他贈送的禮物掛在胸前,作為珍貴的禮物小心珍藏,並一直保持著與愛萊斯敦的友誼。

自由自在的生活沒過多久,新的煩惱又來纏著拜倫,那就是他又沒有錢了,那500鎊顯得不夠支出了。現在他的衣著考究,又買馬又雇仆人,而且沒有在學校的大廳裏吃飯,隻在自己房裏吃飯或款待朋友,錢肯定入不敷出。

他便寫信給他的律師漢森,要求英國的大法官法庭給他增加一筆錢。漢森接到這封信,很是生氣,他嚴厲地回信說,500鎊對一個學生來說已是一筆足夠的收入,隻要他生活儉樸一些,不是亂花亂用,是綽綽有餘的。拜倫一看自己不僅被拒絕了,還被批評指責了一通,他的那股倔強的勁頭又冒出來了。他又蠻橫地寫信告訴他的律師,如果得不到必要的錢來還債,他將從高利貸者那裏借錢。因為他將是紐斯台德的主人,不久即到了法定的年齡,他要找高利貸者借錢是不會太困難的。而且拜倫還在信末狠狠加上一句威脅性的話:即使利息百分之百他也在所不惜。

漢森以為這是拜倫意氣用事,便沒有再理他。結果拜倫真去找高利貸者借錢去了。高利貸者別的都不擔心,唯一擔心的是,拜倫尚未達到法定年齡,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萬一拜倫過早夭折,那他們就白白借錢給他了。所以,高利貸者要拜倫找一位成年親戚簽名才借給他錢。拜倫一下子又想到了他的姐姐奧古絲塔。他姐姐猶豫不決,拜倫便一個勁兒地求她,並且再三對姐姐說絕對不會有什麼風險,因為假如他死了,奧古絲塔能繼承他的財產,如果他活著,當然自己就能償付。如此這般去磨他的姐姐,於是又借到幾百鎊來供自己隨意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