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今年讀初一,學習很優秀,也很乖巧,但就是情緒時好時壞,常常表現得很抑鬱。
為此,小美的媽媽帶著她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到小美。當母女二人和我坐在一起探討了一陣子時,小美的媽媽仍不相信小美有情緒問題,在媽媽看來,小美這個孩子從小就乖巧聽話,學習成績又好,從不讓父母操心。而且在家的時候陽光開朗,充滿了活力和笑容,完全看不見一絲抑鬱的陰影。媽媽說這些話時,坐在一旁的小美始終沉默不語,但還是在我的百般鼓勵下,小美終於喃喃地吐出對媽媽的抱怨,沒有什麼驚天之語,都是瑣碎的生活細節。無非是媽媽事無巨細的嘮叨,怨她做作業的時候字寫得不夠整齊,走路的時候腰板站得不夠挺直,洗頭發的時候速度不夠快,哪一天要穿什麼不應該穿什麼的,如此等等。
整個談話給我的感觸是:這是一場讓人難過的對話。在交談過程中,我可以看見一個乖孩子成長的圖景,也可以看見一個外表優秀、快樂的乖孩子內心深處隱藏著怎樣的創傷。她的媽媽也很震驚,通過這次談話,她也明白了,小美那些深入骨髓的抑鬱情緒是因何而來的,並表示以後一定會尊重孩子。
事實上,許多媽媽都是拿著放大鏡,審視著孩子的一言一行,並在嘮叨中完成了對孩子的家庭教育。對於一個乖巧的孩子來說,這個過程極其受傷。幾乎所有的媽媽都有一個或模糊或清晰的“理想孩子”的模板,有的孩子會反抗這個模板,不停地出狀況,於是媽媽就得不停地處理問題,修改模板,漸漸地這個模板就具有了彈性和空間,這種孩子的成長也許不夠完美,但真實、自然。
而那些聽媽媽話乖巧的孩子,是努力迎合媽媽期望,自覺不自覺地按媽媽的“理想模板”修剪自己,於是他成了從不製造麻煩、讓媽媽省心的乖孩子,甚至願意把所有心事藏起來,在媽媽麵前扮演一個永遠開心、綻放笑容的孩子。在他們努力迎合某個人時,同時也讓出了自我發現的機會,喪失了自信和自尊。因為他從沒有機會也沒有充滿彈性的空間來認識自己、建設自己。奇怪的是,事情往往是這樣,這樣乖巧的孩子,越是渴望媽媽的認同,越是發現無論自己多努力,都不能令媽媽滿意,都不能達到媽媽理想的期望。於是壓抑、沮喪就像噩夢一樣驅逐不去,壓抑著孩子。
更為可怕的是,這類聽話的、從不讓父母操心的乖孩子,進入青春期後,會成為不明原因的抑鬱人,情緒不穩定的脆弱人,成為心理危機的易感高危人群。他不知道怎樣來探索自我、認同自我,他沒辦法舒展地做回真正的自己。一旦遭遇危機,或需要應變力來應對環境中的挑戰,他往往覺得力不從心,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