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關中及江淮地區中秋祭月不設月宮符像,向空殿拜而已。《清嘉錄》卷八記載:中秋“比戶瓶花、香蠟、望空頂禮,小兒女膜拜月下,嬉戲燈前,謂之‘齋月宮’”。除未成年的“小兒女”外,拜月的主要是婦人們,南方的男子也是極少參加這一女性化的活動的,正如《揚州竹枝詞》所雲:“八月中秋夜氣清,滿街鑼鼓鬧閑聲。光明寶塔光明月,便益男人看女人。”點寶塔燈祭月是揚州中秋的風俗,寶塔燈下對月展拜的都是婦女們,男子此時充當的是“看客”的角色。
中秋玩月這一風俗在唐代已經形成,但比較集中地表現為文人墨客的雅興逸致。歐陽詹貞元十二年(796)中秋“修厥玩事”,特作《玩月》詩,其《序》闡述了中秋玩月之理、之趣:月固可玩,但冬天繁霜大寒,朔氣侵骨;夏天蒸雲鼎熱,掩映月輝,都不便於玩。而三秋之令,天高氣清,“八月於秋,季始孟終;十五於夜,又月之中;稽於天道,則寒暑均;取於月數,則蟾兔圓;況埃壒不流,太空悠悠,嬋娟裴回,桂華上浮”,此時玩月,“肌骨與之疏涼,神氣與之清冷”,堪稱最佳時令了!這裏流露的完全是男性士子的氣質和興味。唐代民間女子的玩月活動與之迥然異趣。據說在鍾陵西山每年中秋人們遠道而集,車馬喧闐,士女櫛比。名姝善謳者,在皎潔如洗的月光下與丈夫一起歌舞玩月,相互握臂踏歌,其調瀏亮,其詞華豔,以對歌敏捷者為勝。這種自由自在,縱情歡娛的玩月活動隱約映現著遠古的遺風。
宋代玩月成為普遍的風尚。中秋之夜,高門貴族自家結飾台榭,市人則爭占酒樓玩月,絲篁鼎沸,宛若雲外。大街買賣,直至五鼓。玩月遊人,婆娑於市,至曉不絕。值得注意的是,宋代女子玩月出現了別有情趣的“出遊”。據倪思《經鋤堂雜誌》說:“南北風俗,中秋夜士女出遊,名‘踏八步以卻疾’。又度橋,謂之‘過運’,宴飲通宵。”明清時南方的一些婦女盛行中秋出遊,宋代實開其先河。《清嘉錄》卷八載,吳中中秋“婦女盛妝出遊,互相往還,或隨喜尼庵,雞聲喔喔,猶婆娑月下,謂之‘走月亮’。蔡雲《吳皒》雲:‘木犀球壓鬢絲香,兩兩三三姊妹行。行冷不嫌羅袖薄,路遙翻恨繡裙長’。”中秋月光如水,含宏萬彙,此夕徜徉在月光之下,是精神的釋放與心靈的陶冶。除“走月亮”外,婦女們還有出遊虎丘的風俗,那是一個極其自由浪漫的場麵,明末張岱《虎丘中秋夜》曾略記其勝:
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屬,女樂聲伎,曲中名妓戲婆,民間少婦好女,崽子孌童及遊冶惡少,清客幫閑,傒僮走空之輩,無不鱗集。自生公台、千人石、鶴澗、劍池、申文定祠,下至試劍石、一二山門,皆鋪氈席地坐。登高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鋪江上。
一夜明月一夜情,其間自有多少羽觴醉月、引吭唱月者,亦有多少美目傳情、月老為媒者,這是大自然給予士女們的特殊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