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政潮,強人與強人較量(1 / 2)

官製改革會議的硝煙雖然散去,但奕劻、袁世凱與瞿鴻禨等人矛盾已經完全明朗化,雙方由此勢不兩立,都想除對方而後快。

客觀地說,瞿鴻禨並非是什麼卑鄙小人,其出身於耕讀世家,多年的傳統道德文化教育,培育了他憂國恤民的清廉品格和“為天地立身、為生民請命”的士人風骨。瞿鴻禨曾為官多年,後來回籍守喪數年後,居然沒有盤纏還朝複官,最後隻能將自家的老宅出賣換取路費。這在“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晚清時期,無疑是可與包拯、海瑞相媲美的清官榜樣和道德楷模。和人來人往、紅包不斷的慶王府相比,瞿鴻禨雖然門生故舊滿天下,但其家門卻“屏絕警衛,門無雜賓,蕭然鬥室,一如書生”,他身為僅次於奕劻的軍機重臣,位極人臣,也隻有“一輿二仆”,為世人所尊敬。

袁世凱是個頭腦靈活的人,他深知在朝廷辦事沒有紅包的潤滑是萬萬不行的,於是他在賄買了首席軍機奕劻之後,也試圖用同樣手段拉攏瞿鴻禨。開始時,袁世凱派人給瞿鴻禨送上“當修門生之敬”的禮節性紅包,被拒後又送去“請為昆弟交”的結交性禮金,但再次被拒。後來瞿鴻禨的次子成婚,袁世凱特意讓人以“北洋公所”的名義送上一份八百兩銀子的厚禮,居然第三次被瞿鴻禨很禮貌地回絕了。袁世凱混跡官場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不識時務”的人。

當時奕劻是首席軍機大臣,袁世凱是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又掌管北洋新軍,兩人勾結在一起可謂權傾朝野,而清高的瞿鴻禨這邊就顯得有點兒勢單力薄了。瞿鴻禨雖然科舉仕途都很順利,但真正得到慈禧太後的寵信則是在庚子之難後,他在西安為慈禧代擬詔旨,由此成為軍機重臣。

這時,同樣在庚子之難中護駕有功而快速升遷的岑春煊出現了。岑春煊出身高幹家庭,其父岑毓英曾任雲貴總督。在八國聯軍侵入北京而後出逃時,身為甘肅按察使的岑春煊首先率部勤王,由此獲得慈禧太後的好感並重用。事後,岑春煊相繼出任四川總督、兩廣總督。

岑春煊出身豪門,為人有膽有識,做事極有魄力,當時與直隸總督袁世凱並稱為“北袁南岑”。岑春煊在任期間,不懼權貴,對錢財這些身外之物毫無貪戀之心,他曾一舉彈劾四十餘名官員,人送綽號“官屠”。但是,岑春煊由此也開罪了這些官員的後台——“慶記”權錢交易所的老板慶親王奕劻。

官製改革時,岑春煊在奕劻的暗算下,由兩廣總督調任雲貴總督,而且無須來京請訓(上任前本應按例來京謝恩)。岑春煊心中不滿,他開始在上海稱病不行,隨後在瞿鴻禨的秘密操作下,岑春煊假裝從上海出發,前往漢口。走到半路,岑春煊突然來了個大轉折,乘火車“迎折北上,堅請入對”。這個舉動,裏麵的玄機大了。

岑春煊顯然不願意去雲貴那種窮地方做什麼總督,因為這將使他遠離權力中心(這正是奕劻的用心所在)。瞿鴻禨對岑春煊的遭遇和想法當然是心知肚明,這才會施以援手,借以結盟。在後者的策劃和幫助下,岑春煊決意要見慈禧太後一麵,以求事情能有轉機。

不出所料,慈禧太後很快召見了岑春煊。老太後和岑春煊相見後,談起當年蒙難之時,未免唏噓了一陣。慈禧太後想起當年岑春煊親自挎刀立於破廟門口整夜保護自己的往事,也頗為動情。她指著光緒說:“我常和皇帝講,庚子年要是沒有你岑春煊,我們母子哪來的今日啊?”於是,岑春煊乘機向太後表明自己的“不勝犬馬戀主之情”,請求開去雲貴總督之任、留在都中效力的意思。慈禧太後聽後,當即就表示:“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總不會虧負於你!”

很快,岑春煊從雲貴總督任上開缺而獲任郵傳部尚書,這也標誌著瞿岑聯盟的建立。這不,岑春煊還沒有上任,就來了個大動作,他把矛頭直指其第一下屬、郵傳部侍郎朱寶奎。朱寶奎是奕劻的私黨,平時聲名狼藉,靠錢打點關係才獲得這個副部級的位子,沒想屁股還沒坐穩,從未見麵的上司便要將他罷官。

在慈禧太後接見時,岑春煊向太後力言朱寶奎的惡行劣跡,稱“不能與此輩共事”,並說要不將此人革職,就不到部裏去就職。慈禧太後勸慰無效,隻好賣一個麵子給他,將朱寶奎革職。一個未到任的長官將自己的副職革職,這種事情在中國官場的曆史上並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