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水換神泉44(2 / 3)

“別叫,叫就打死你!”那人驚恐凶惡地低喝著,用手槍把黑丫推回屋子裏。黑丫嚇得緊閉上嘴,哆嗦成一團。那人驚魂不定地打量一下屋裏,見沒別的人,又向外望望聽聽,方才定定神,緩了聲說:“妹子別怕,我們是落難之人,你剛才看見有人拿槍追過去了嗎?”黑丫點點頭,仗膽偷看了一眼,見這人是個黃臉漢子,長相不凶,心裏也稍定了一些。那人又問清黑丫家沒別人,就讓黑丫給做飯,然後又到門外輕聲吆喚:“太君,太君,出來吧……”

隨著叫聲,秸草後又爬出個人來。這是個個子不高唇上留有小胡子的男人,腳下穿著黑皮靴子,一身黃衣分外刺眼,他盯著黑丫跟黃臉漢子咕嚕了兩句聽不懂的鬼話。黑丫忽然明白了,這兩人就是被遊擊隊追趕的鬼子頭和二鬼子!她嚇得眼也瓷了,身也木了,氣都喘不出了。

二鬼子把鬼子頭扶到炕上休息,又過來拍拍黑丫的肩說:“妹子別怕,太君是好人,是給你們送好日子來了,快去給太君做飯吧!”

黑丫出去抱柴,二鬼子就在門口拿槍瞭著她。她想跑,可兩腿卻軟綿綿沒一絲力氣,她想喊,叫遊擊隊快回來,可嗓子卻像塞著團棉花。燒著火,黑丫盡力定下心神,偷眼看了一下鬼子頭,見他並非想象中那樣青麵獠牙凶神惡煞,黑丫想,殺人放火幹壞事的也許不是這個鬼子,她想要是求求他們,二鎖也許能早些給放出來。

黑丫端上的是小米飯,這是她能端出的最好的飯食,平常她自己都舍不得吃。鬼子頭和二鬼子看來是餓壞了,一陣狼吞虎咽,半小鍋米飯就見了底。吃完了,鬼子頭還豎豎大拇指,誇黑丫大大的好。這時天也快黑了,二鬼子向黑丫打聽去往黃旗鎮怎麼走,黑丫就趁機壯壯膽,求他們把二鎖放回來。二鬼子陰陽怪氣問二鎖是她什麼人,黑丫含羞低聲說是自己男人。二鬼子嘻嘻笑著說還沒過門兒吧,又跟鬼子頭咕嚕一陣,然後對黑丫說:“太君說了,你要能給我們帶路,到了鎮上太君就下令放回你的男人!”黑丫連連點頭。二鬼子又說:“你把我們領上山找著道兒就行,太君一高興,回去就放了你男人,太君要是一生氣,說殺哢嚓就殺了……”

黑丫強仗著膽兒把鬼子領上了山。這會天已黑透了,還是老陰天,連顆星星都找不到。黑丫心裏不做主,停下腳告訴他們說,順著這條山道搭過梁去,到柳匠營往東一拐就到黃旗鎮,她求他們千萬把二鎖放回來。二鬼子卻說天黑岔道多,讓她再送一程,否則回去晚了,二鎖興許已沒了命。為了能讓二鎖回來,黑丫隻得戰戰兢兢又帶他們往老林子裏走。

林子裏傳出了狼叫,黑丫說什麼也邁不開步了。二鬼子又說:“妹子,看你也是個好心人,就送佛送到西吧,把我們送到黃旗鎮,接上你的男人一塊回來!”說著他抓住了黑丫的手。黑丫忽覺身上發毛頭發乍,身邊這兩個人好像隨時都會變成吃人的惡鬼。她掙開二鬼子的手,轉身就走,可是二鬼子卻搶前一步攔住了她,變了腔調說:“妹子明跟你說吧,太君看上你了,要你跟他到鎮上當皇軍太太享福去……”

黑丫大驚,奪路要跑,二鬼子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淫笑道:“要不甭去黃旗,就在這慰勞慰勞我們也行!”黑暗裏黑丫看不清他們的麵目,卻覺得這兩個人已像脫了人皮的惡狼一般猙獰可怖了,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打開二鬼子的手,不顧東西地撒腿就跑。二鬼子狼攆小雞般追上來,後邊還有興奮得哇哇亂叫的鬼子頭。黑丫跑著跑著,突然腳下一空,一下子跌下了坎子……

沒等黑丫掙紮起來,二鬼子已跳下坎子按住了她,氣噓噓罵:“小騷貨,跑他媽什麼,這是好事呀!”

“放開我、放開我……”黑丫羞憤驚恐地掙紮哀求,卻被二鬼子一巴掌打得眼前金星亂冒。然後二鬼子閃開身,鬼子頭就撲了上來,把黑丫仰麵按在地上,又重重地壓到她身上。黑丫見鬼般尖叫一聲,拚力抽出一隻手,在鬼子臉上狠命抓了一把。

“八嘎!”鬼子頭痛叫著,啪啪啪沒頭沒臉打得黑丫差點昏死過去。接著那畜牲就越加瘋狂地揉搓黑丫。

昏昏沉沉中,黑丫覺得有一張臭腥腥的嘴在啃咬她的臉,她覺得那是一個惡鬼、一隻惡狼。她夢魘般呻吟著、無力地掙紮著,心裏不斷呼喊著爺、呼喊著爹、呼喊著娘、呼喊著一隻叫崽兒的狼,可她卻怎麼也喊不出,胸口像壓了一座山。

終於,那個叫人的野獸放棄了黑丫的頭臉,開始撕扯她的衣服,二鬼子也上來幫忙按住黑丫。黑丫的衫子給扯爛了,隨著那聲織物絕望的撕裂,黑丫終於迸出了幾聲嘶喊:

“狼——狼——狼——”

尖利絕望的呼喊閃電一樣刺破了黑夜腥濁的網,呼應這聲呼喊的是一聲憤怒的狼嘯。

緊接著,老林深處響起了一片狼嘯。兩個野獸不禁打個冷戰,停住了手。

狼嘯聲從山林中奔湧而來。鬼子頭和二鬼子一看不好,丟開黑丫連滾帶爬逃走了,很快便鬼一樣消融在了濁黑的夜色中。

夾著憤怒的吼嘯,兩顆綠森森的光點已向這邊疾射過來。黑丫掙紮起來,淌著熱辣辣的淚花,向已至近前的那隻被稱作狼的動物撲投過去——那是她的崽兒。

鬼子兵終於撲進了九道溝,領頭的正是在黑丫家吃過小米飯的那個矮個鬼子頭,黃臉二鬼子緊隨在他身邊。鬼子抓雞搶糧燒房子,又把全村人都趕到了村後老榆樹下。鬼子要把人們趕到山外給他們當苦力,同時也是為了把遊擊隊困死在山裏。披頭散發的黑丫也夾裹在人群中。麵對閃著寒光滴著血的刺刀和冒著腥氣的槍口,破衣爛衫的九道溝人哆哆嗦嗦不敢抬頭,很多人這輩子沒出過九道溝,怕殺生遭報應他們連牲口都不打了,他們不明白自己啥時候惹著日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