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吳淑媛的愛,讓我不願意去想這些。為了這份愛我什麼都不怕,也就什麼都不在乎。但是,他突然又出現了,出現在吳淑媛身邊,出現在我麵前,出現在了我和吳淑媛之間。我再也躲不開,再也繞不過去了,我必須麵對,我隻能麵對,可我怎麼麵對呢?
我呆呆地站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吳淑媛看著我說:要不我不上了?
我終於清醒了,眼前的事還要處理,我說:胡說,那怎麼可以!
我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
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吧。
我該怎麼辦呢?怎麼對待他?
看看他的反應,再決定我們的態度吧!隻要我倆相愛,他又能怎麼樣?
我抱了抱她的肩膀,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你快去報到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司機還急著趕回任丘呢。我說完,從背後推了她一把,她慢慢地又向教學樓走去。
在回任丘的路上,我不斷地陷入沉思。司機顯然察覺了我的情緒變化,隻是猜測不出原因,他不斷向我投來關心和探尋的目光,我隻當沒有看見。我也幾次主動找話說,想恢複來時的氣氛,打消他的疑慮,但是似乎很不成功,索性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管不了那麼多了,下一步要長期麵對的東西已經足夠我煩惱的了。
第二天,我去教育學院報到,一點快樂的情緒都沒有。報到之後的第三天,我借口單位還有些遺留問題要處理,向班主任請假又坐長途汽車去了團泊窪。見到吳淑媛後,第一句話就問她:王國恒怎麼樣了?
她說:他還沒報到。
他怎麼回事呢?他難道也不想上了嗎!
不知道,反正沒有見到他。
我故作輕鬆,半開玩笑地說:不會是重名吧?
吳淑媛可一點沒有幽默感,她嚴肅地說:怎麼可能呢?二連井隊的,學泥漿的,還能有幾個王國恒。
回到教育學院後,我們就正式開課了。華北油田電大沒有自己的校舍,文科類的專業借用的是教育學院的教室和宿舍,輔導老師也是教育學院的。因為在華北油田所屬的幾所大專院校裏,隻有教育學院是以文科和藝術類專業為主的。我們這一屆文科類專業三個班,分別是中文、法律和管理。中文班學生平均年齡最小,絕大部分都住在學校;管理班平均年齡最大,很多人都已結婚成家,大部分人每天都回家,隻有幾個住校生;法律班處在中文班和管理班之間,走讀和住校的學生基本對半。
雖然終於圓了大學校園之夢,但我的心和魂卻在遙遠的團泊窪。星期六的下午我又急急忙忙登上了去天津的長途汽車,從市裏輾轉到團泊窪時,天都快黑了,我住在了學校招待所裏,見到吳淑媛後,還沒等我問,她就說:他來了,今天上午才來的。
我說:他和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他像不認識我一樣。
你也沒和他說話?
我也像不認識他一樣,什麼也沒說。
那倒不錯!誰也不認識誰。
我聽班裏同學說,他第一天就來了,可沒有報到又走了,這都過去一個星期了才來。
我知道,肯定是王國恒一來就發現了吳淑媛和他一個班,他心裏也亂了,不知道怎麼處理,怎麼麵對。但最終還是要麵對,他終於想好了,所以回來了。
我說: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了,裝作不認識,這就是他想出來的辦法,我們就尊重他吧!
她說:是啊,這樣也好,反正班裏也沒人知道。
雖然他和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相處的辦法,但是,這是個長久之計嗎?我怎麼心中還是忐忑不安呢?沉默的火山就不是火山了嗎!
我幾乎每個星期六都要去天津,星期日的下午返回。
我和吳淑媛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王國恒怎麼樣了?
她回答:還那樣,形同路人。
我說:好!
這個話題結束之後,我和她有時在校園裏轉轉,但是一次也沒有碰上過王國恒。更多的時候是向西走幾裏地去獨流堿河,我們喜歡站在高高的河岸上看長河落日,衰草殘陽。團泊窪除了一望無際的荒草,隻有低矮衰老的柳樹。可能是鹽堿地不適合長樹,這裏的柳樹軀幹蒼老而矮小,樹冠枝丫稀疏扭結如病梅,雖然多水,卻全無楊柳的婀娜嫵媚。無論走到哪裏,那景色多給人蒼涼和悲壯的感覺,實在不是一個談情說愛的溫柔鄉,倒像是一個私奔、偷情或殉情的蠻荒地。
所以,我們星期日的早晨,經常坐班車到天津市裏去玩。雖然天津市的道路蜿蜒曲折,很難記憶和辨認,但中心市區還是很快被我們逛熟了。盡管口袋裏沒有多少錢,但我們喜歡大城市的熱鬧和繁華。中午一起吃過飯,再找個街頭隨處可見的小花園坐一會兒,重複一遍我的叮囑,道過珍重,她回學校,我就直接回任丘了。好在我們職工上學,工資是照發的。雖然不多,但比起上技校時,在花錢方麵那可是富裕和自由多了。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仍然這樣,我身在教育學院,心在天津團泊窪。害怕出現抑或希望出現的狀況沒有出現,難以處理和不知如何處理的關係竟然不需要處理。隻是我的工資都變成了來往天津的車票和招待所的住宿費,但是為了捍衛愛情,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去團泊窪多了,我竟然還在她的學校裏交上了朋友。有一天是個星期日,吳淑媛他們專業有學術活動,沒辦法來陪我,可是我依然不想離開,就一個人在校園裏瞎轉悠,走到一棟小樓前,發現是學校的圖書館和閱覽室,我就走進了閱覽室。裏麵有不少學生在看雜誌,我翻了會兒門口報架子上的報紙,就到雜誌櫃前想借雜誌看。一個年輕的女管理員熱情地說:同學,你借什麼?
我說:我想看看《詩刊》。
她說:學生證?
我把學生證遞給她,她看了一眼說:你這是教育學院的,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證。
我說:反正都是華北油田的學生證,你就借我看看吧!
她猶豫著說:這是不符合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