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強大的情敵(1 / 3)

寬容,執著,自責,自虐,可以成為情敵的武器,這就是王國恒的強大,縱然烏黑的頭發成了殉葬品也無怨無悔。我行走在文學世界,而吳淑嬡卻在泥濘中拔不出任何一隻腳。

第一個學期終於結束,我們都準備放假回家過年了。在回家之前,我用自己的全部積蓄,給吳淑媛買了一件棗紅色的呢子大衣,她把她的一件天藍色的羽絨服送給了我,對一個二十二歲的男子來說,色彩未免過於鮮豔了一些,但是我非常喜歡,穿著它我總是感到格外的舒服和溫暖。

春節之後,我們都返回了各自的學校。隻要有時間,我依然是到團泊窪陪吳淑媛一起過周末和星期日。我也想過讓她來找我,但是來回趕車、擠車都太辛苦了,我舍不得讓她那樣奔波,而我好像已經習慣,周末不奔車站我都不知道做什麼了。

第二學期,果然像吳淑媛說的那樣,同學們熟悉之後就會變得熱絡,吳淑媛和王國恒的關係似乎被有些人察覺了。其實,華北油田就那麼幾十萬人,是一個彼此關聯,且相對封閉的大單位,隻要想了解,每個人的來曆都是很清楚的。他們曾經是同學,曾經相戀,這樣的信息和經曆,在一個單位的同一個專業係統內,是很難長時間隱瞞的。因為他們兩個人自己諱莫如深,人家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去說破,當事人還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呢。

吳淑媛發現這一點,是因為她們同寢室的一位姓花的大姐。花大姐是她們班唯一一個結了婚有了小孩兒的女同學,對愛情、婚姻和家庭,她是唯一具有現身說法的人,因此也就自以為最具有權威性。她經常因為想自己的孩子而突然哭起來,惹得全寢室的女生莫名其妙又欷歔不已。在和小師妹們議論起愛情和家庭的時候,吳淑媛總感覺花大姐話裏話外像是有所指似的,說這些話時還總是有意無意地去看吳淑媛。有一次她單獨對吳淑媛語重心長地說,愛情和婚姻就是要講究門當戶對,愛才不如愛人,才是不能當飯吃的,尤其所謂的藝術人才,最靠不住了。

吳淑媛由此確認,她和王國恒的往事,班裏同學是知道了的,甚至她覺得花大姐的那些話,沒準就是王國恒讓她來說的。我讓她不要疑神疑鬼,王國恒自己的態度才是唯一值得重視的,花木蘭或花襲人的後代,並不見得懂愛情,吃過豬肉的人也並不一定見過豬跑,結了婚的花大姐也許懂得男人,卻不等於懂得愛情。

這些話剛穩住吳淑媛,王國恒那裏就出現了新情況。吳淑媛聽班裏人說王國恒每天晚自習後,回宿舍睡覺總是很晚很晚,越來越晚,甚至整晚都不回去。看似在學習,又像在沉思,其實他自己說是因為回去也睡不著,怕打擾別人睡覺,還不如一個人在教室裏看書,第二天他的課桌周圍總是一地煙頭兒。

我和吳淑媛覺得,王國恒的這一行為跟我們不是沒有關係的,他這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也許他真的睡不著覺,可他為什麼睡不著呢?他是在為自己懊悔,還是不甘心,還是另有所謀,另有所圖。這些我雖然都不得而知,但王國恒的這一狀態卻是越來越嚴重了,他真的整夜不歸,整夜呆坐,整夜抽煙。為此,我曾經在半夜躡手躡腳地到他們的教室外麵看過,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了一團煙霧籠罩下的那個人,從此我的心也被這團煙霧緊緊地籠罩了。

一個月後,吳淑媛聽到了一個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王國恒的頭發開始脫落,吳淑媛說她隱約也能看到他頭上的禿斑,不過他現在總是帶著個帽子。但無論如何,他的這個狀態,讓我和吳淑媛的心是越來越沉重了。有一天,吳淑媛突然哭了起來,她說:我們做錯什麼了嗎?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們呢?

我說:我們沒有錯,是他自己想不開!也許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她說:跟我們沒有關係!你覺得這可能嗎?

說真的,我也回答不了。

此後,我和吳淑媛在一起的日子,再也沒有溫暖和快樂可言了。我們除了王國恒,甚至找不到話題,有很多時候竟然是相對無言。

王國恒的頭發還在掉,帽子也不能掩飾了。有一天我在天津市看到了章光101生發水的廣告,其效果被使用者描述的神乎其神,我就用自己兩個月的工資購買了兩瓶,讓吳淑媛找機會偷偷放在他的課桌裏。吳淑媛說:他會知道是我放的,這樣好嗎?

我說:知道就知道吧,他都這樣了,我們真的能無動於衷嗎!

吳淑媛默默接過去那兩個小盒子,終於什麼也沒說。

有一天吳淑媛小聲兒跟我說:他的頭發掉光了,那藥怎麼不管用?

我說:那是心病,藥怎麼能管用。

她很敏感,說: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不該離開他嗎?

我說:不是,我的意思是,也許我不該拆散你們。

她說:你怎麼說這種話?最初是你介紹我跟他好的,我一開始是和你賭氣。後來到井隊,沒有對象很麻煩,他人也不錯,我就想和他處處看,沒想到他後來那麼自私。我其實真正喜歡的是你,你現在又來說這種話!她一邊說著,眼淚無聲地流出來,我趕緊替她擦拭,抱著她搖了搖,我就不再說話。心裏卻一翻一翻地痛,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