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愴的失去就是生命。熱衷自行車旅行並不是逃避,顯然是為了尋找什麼,麵對美女亦然。金慧,在江華的映襯下脫穎而出。
最後一個學年的夏天,除了古代漢語,必修課的學分基本上已經全部到手,隻有幾門選修課還有待考試。要求熟讀的上百部中外名著,幾乎沒人能夠完成,隻能看學院電教館裏的電影和話劇資料片,以求對那些名著的主要人物和故事情節有個大概的了解。班裏已經不再強調紀律,同學們想做什麼事情,幾乎可以自由選擇了。
我和幾個住校的同學,每天下午都去學院附近的一個大水塘裏遊泳。那個地方據說以前是任丘縣監獄的一個磚瓦窯,幾十年取土燒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土坑。現在是油田建設公司水泥預製件廠的一部分,那個大水塘也成了油建公司的養魚池,周邊還設置了簡易的亭、台、樓、榭等景點,因為這些景點不是專業人員設計和建設的,總感覺有點牽強附會,味道不足。但是,有了那個近百畝的大水麵,還是多少有些郊野公園的味道了。
由於水麵太大,我們在水邊做些準備之後,基本上是遊過去再遊回來,就精疲力竭了,然後回學校接著複習功課。因為我們幾個人每天如此,來往橫渡已不再那麼吃力。班裏有一個叫賈海龍的同學,來自北勘公司的鑽井隊,由於學習一般,長相也一般,又是來自最基層,他學習雖然總是很刻苦,但多少有點自卑感,對這些文體活動一般都不太參與。和我們一起遊泳的一個同學,是賈海龍的老鄉,他倆都來自滄州地區海邊的一個縣。中午吃飯時,賈海龍的這個老鄉就鼓勵他也參加遊泳,說他不參加就是給海邊人丟臉。
賈海龍在他老鄉和我們眾人的鼓動下,表示要給我們露一手,於是吃過午飯就一起去遊泳。我們因為每天都來,下水後就向對岸遊去。賈海龍也沒做什麼準備,就跟著我們一起遊,中途他還做了一些遊泳的花樣兒,慢慢就落在了後麵。我們快遊到對岸時,聽到後麵有一聲短促的呼喊,當時也沒在意,剛爬上岸就聽一個沒有下水的同學在對岸大喊:賈海龍沉下去了,快救人啊!
我們大多數人都精疲力竭了,隻有兩個水性好的同學又遊了回去,由於水麵太大,根本無法判斷準確的位置,他倆潛了兩次水,因體力不支也匆匆遊回來了。此時,我們幾個把放在岸上的一條小木船推進了水裏,劃到賈海龍下沉的大概位置,不停地下潛尋找,依然沒有結果。時間一長,學校也得到了消息,加上預製廠和油建公司的人,水邊上已到處是救援的人群。但誰都知道,人肯定是沒有希望了。傍晚時分,學院和油建公司的領導開始組織打撈,預製廠拿來了幾十米長的拖網,在水中來回拉。我趴在一個汽車內胎上,負責看守棕繩和拖網的一個接頭,背上叮滿了蚊子,也顧不上去轟趕。岸兩邊是無數拉網的學生和工人,每網都能撈上很多魚,大的有兩尺多長,那白鱗翻滾的情景,總是引起一片驚呼聲。但是,幾次下網賈海龍還是沒有撈上來。
天黑後學校害怕再出問題,就停止了打撈,晚上安排了一些學生在岸上巡邏。當天晚上學校就通知了賈海龍的單位和家長。我回去後總感覺這是不真實的,怎麼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呢,總覺得沒準一會兒就能看到他,但是心裏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地麵對死亡,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誕和恍惚感。
第二天,更大規模的打撈開始了,第二網就見到了賈海龍的屍體,他雙腿彎曲,雙手張開著,還像是在遊泳。但是肚裏沒有水,鼻子裏卻有血,懂行的說他是被嗆死的,而不是淹死的。就是及時打撈上來,也沒有活的希望了。
出了這樣的事,整個學校似乎一下子都沉寂了。
事情的善後變得複雜微妙,撲朔迷離,原單位和學院都不願承擔主要責任,電大又是客居教育學院,何況賈海龍已經是成年人,自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大家都撒手不管了,他們家裏也隻來了一個大哥,要求我們班裏為他弟弟料理後事。我們班的同學全體參與,為他舉辦了隆重的追悼會,外班的許多女生也都參加了,一個個哭得一塌糊塗。我還寫了一副挽聯:悠悠來兮,齎誌銘貞;匆匆去矣,鑄恨凝愁。
從火葬場回來之後,許多同學把胸前戴的白花係在校園裏的小樹上,使整個校園都有了一種悲涼的感覺。緊接著暑假到來,學院一下子變得空曠了。我這個暑假,跟著王新凱去批發和販賣一種叫利爾康可樂的飲料,他在鑽井四公司的一個單位搞經營,我跟著他每天在外麵瘋跑,在外麵吃飯,回學校時,整個人胖了一大圈兒。
進入最後一個學期,很多事情都有了變化。畢業在即,課程減少了,沒及格的要準備補考,最重要的就是要準備畢業論文。其實,我不太把畢業論文放在心上,寫作是我的強項,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但是我和田苗的幽會已明顯減少,除了《小白楊》要堅持出刊外,文學協會的活動更是幾乎停止,下一步就要麵臨著向下屆同學移交了。校足球隊又在訓練新隊員,我們畢業班已不再參加訓練和比賽。
我在學校的活動減少的同時,在校外的活動卻隨之增加了。
我認識了一個鑽井隊的工人,他叫宋土土,是鑽井二公司三大隊修井隊的。他們的任務不是打井,而是修井,所以工作不忙,大部分時間在基地待命。他也是一個狂熱的文學愛好者,幾次慕名找到我,讓我看他寫的東西。他的寫作基礎雖然並不紮實,但還是有些靈氣,有些大氣。我們接觸多了,就成了好朋友,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他隻要休假,隻要有時間就會來找我。我未來的誌向是文學創作,與鑽井隊保持聯係是必需的,我也很樂意有宋土土這樣一個很豪爽、很仗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