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男孩兒,你長大了(1 / 3)

一個新家庭波瀾不驚地誕生了,它類似於一級政工組織,我就像娶回來一個書記。再見田苗,她說我長大了。過去的我不懂得她的需要,青春的驚慌、悲傷、無奈和無助。我是個混蛋!

我的論文答辯,順利地獲得了優。

原指望和論文答辯委員會的那些老派教授們好好論戰一番,卻沒人再給這個機會了。宋克就是我們上一屆電大中文班的,他的畢業答辯據說有一個舌戰群儒的熱鬧場麵,吸引了很多的旁聽者,很多年被人津津樂道。我也希望在答辯中能受到傳統觀念的圍攻,讓我有機會運用現代觀念和新理論,對老教授們的迂腐觀念發起反擊,已經有很多同學在期待這場辯論了。但是,沒有。原指望在答辯中可能出現的最後一次挑戰,沒有出現。

我的論文指導老師,找了一個在學院頗有爭議的年輕講師,他叫尹鈺,是一個行為新潮、觀念前衛的人,他每年發表大量的美學和文學評論文章,但是不知是出於嫉妒還是觀念的差異,他總是被學校的大部分老教授所詬病,使他成了學校裏臭名昭著的另類。我和他的關係一直很好,簡直好得不像是師生關係,更像是朋友、哥們兒。他家在采油一廠住,因為有一點路程,學院還為他在教工樓安排了一間臨時宿舍,他常年不用,就給了我一把鑰匙,我有時候也和田苗偷偷溜進去幽會,但畢竟是在校園裏麵,太過顯眼和敏感,也就不敢去得太多、太勤。

在畢業生尋找畢業論文指導老師的問題上,是很有些說道的。誰都知道,答辯委員會是由那些資深的老教授們組成的,他們在答辯中對你的態度,和你的論文指導老師不是沒有關係的。因此,選擇指導老師,最好避免選擇那些個性太強、有爭議的老師。對於老師們來說,有沒有、有多少畢業生選擇你做畢業論文指導老師,直接反映著你在學生中的地位、影響和形象。講師職稱以上的老師,都有資格為畢業生做論文指導,其實這反過來成了一次學生對老師的選擇。沒有學生請你做指導,顯然是有些難堪的,很多老師都在爭取學生的約請。被約請的老師不但有名還有利,指導一名學生的畢業論文,還有幾百元的指導費。學校為了避免教師對學生的過度爭奪,規定了每個老師最多隻能指導五名學生。

這時候,尹老師找到了我,他問我:你敢不敢找我做論文指導老師?我說:有什麼不敢的,無非是一場辯論,這正是我期待的!

那好,你等於是在幫老兄的忙了,我今年要升副教授,如果能指導滿五個學生,尤其是你們中間能出幾個優的話,這對我的職稱評定是大有好處的。

是嗎?我看看還能不能為您再爭取幾個同學。

你是這個畢業班裏最顯眼的學生,答辯時那幫老人不可能為難所有我指導的學生,你跟同學們說清楚,隻要你不怕,別的同學就不用擔心,我有幾個現成的論文選題,可以實實在在地幫助他們拿出一篇像樣的論文。

好吧,我盡量幫你爭取滿員,我正想和那些老教授們較量一下呢。

就這樣,我首先動員了田苗,還有幾個跟我一起編輯《小白楊》的文學愛好者,他們聽說我要找尹老師指導畢業論文,也都表示不怕在論文答辯會上被老教授們為難。當然,他們也知道尹老師寫文章的水平,也同時知道如果有人被為難的話,首先應該是我。

我幫尹老師爭取到了滿額,實現了我的諾言,但是我也必須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風險,必須精心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了,要不然就有可能成為靶子,而倒在最後的陣地上。

其實,我對論文的選題早就有準備,隻是還沒有動筆寫。在古今中外的文學史上,有一個現象,一個文學家或者一個文學作品,他們的時代形象、時代地位、時代評價,和他們的曆史形象、曆史地位、曆史評價經常是不一樣的,往往越是名作家和名著爭議越大。也就是說有些作家和作品是屬於曆史的,他和他的作品往往不被他所處的那個時代所接受,卻能成為後世的經典;有些作家和作品隻是屬於那個時代的,哪怕造成了洛陽紙貴,卻又總是很容易被曆史所遺忘。這雖然不能說是一種普遍規律,也幾乎成了一個規律性的現象。

我的論文題目就叫《論文學的時代形象和曆史形象的錯位》,我評判和區分時代形象與曆史形象的主要標準,就是看作品是否符合人性,隻有符合人性的作品,才有可能成為曆史性的作品,成為名著和傳世之作。否則,隻能是服務於當時統治者的,在曆史上卻是速朽的作品。道德取代法律,進而與人性重合,這在理論上就是最高的社會形態,人類隻能無限地接近這一理想,但是永遠不可能實現和到達,因此這種錯位現象就是不可避免的。

很多名著都曾經是禁書,很多某個時代所極力標榜的作品,反而是沒有長久生命力的。是否符合人性和人性的發展規律,是否反映人性和人性的存在規律,決定著一個作家或一部作品的血統。有了這樣一個框架和提綱,我心裏就輕鬆了,隻需要找到盡量多的事實來充實這一觀點,最後能夠自圓其說就可以算是一篇有理有據的論文。

我選擇這樣一個論題,就是想把話題引出那些老教授們的火力範圍,不要被他們紮實的學術功底逼到角落裏,以便於我跟他們海闊天空地展開論戰。因為人性這一概念,在我們的教科書裏還是反動的、資產階級的東西,而報刊已經對這一領域的話題解禁,我大量參考了當下一些美學和文學評論的觀點和思想,並且從古今中外的作家和作品中列舉了大量的事例。對於我的觀點,連參考書和出處都沒有注明,或者沒法注明,論戰就隻能在我設定的話題範圍內展開,這也是我的一個防禦手段和小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