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1

不隻雁窩島的幹部職工為大豆市場而焦頭爛額,其他農場也是爭議紛紛,不少農場幹部職工紛紛向上級反映情況,引起了農墾部的重視。吳新華參加完農墾部的緊急會議後,連夜乘飛機趕回北大荒召開會議,傳達貫徹會議精神。

北大荒農墾局大會議室裏坐滿了人,各場場長還有各油廠廠長都按要求趕來參加會議,主席台上坐著吳新華等有關局領導。

主席台上掛的橫幅寫著:北大荒落實農墾部大豆振興計劃動員大會。

會議一開場吳新華就說:“同誌們,就目前來看,我國加人世貿以後,麵對國際市場的競爭,對我們北大荒造成威脅和衝擊,也可以說受挑戰的首先是大豆種植和大豆加工企業。”

許諾坐在會議室的中間,認真地聽著,記著。焦永順和麥芒緊挨著坐,麥芒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吳新華說:“我們是大豆需求量短缺國家。美國一些大豆商爭搶在我國前建立大豆加工企業,氣魄之大,其目的十分明顯,就是要占領我國的大豆市場。為了保護我國農民的根本利益,更重要的是保護我們北大荒這一國家重要的大豆生產基地,農墾部召開緊急會議,在國家的大力支持下,出台了我國大豆振興計劃,還出台了從明年起農戶每種一畝大豆就補貼十元錢的優惠政策,並免除農業稅……”

吳新華話音未落,會場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靜靜,大家靜一靜。”吳新華做了個手勢,讓大家先不要鼓掌,繼續說,“即使這樣,我們所麵臨的仍是一場非常嚴峻的挑戰,因為美國農業機械化水平高,大豆成本低,而我們在這方麵有一定的差距不說,企業改革又正處在攻堅階段,人們的思想觀念舊,企業包袱沉重……”

麥芒忽地站起來說:“聽我說,我們幹不起就不幹,種了豆子賣給人家美國人開辦的企業不也挺好嗎,人家又不少給錢……”

吳新華瞧著麥芒說:“你叫麥芒吧?對,想起來了,許諾場長的夫人。”

許諾有些坐不住了,剛要說什麼,被吳新華示示手,沒站起來。

吳新華沒有理麥芒的茬兒,繼續說:“從戰略上看,美國大豆商人參與我們的大豆市場競爭,對我們既是一場嚴峻的挑戰,又是一次難得的機遇。這可以促進我們的大豆加工企業盡快轉換機製與國內、國際市場接軌,同時,也促進我們的大豆生產向著高產優質方向努力。麥芒同誌剛才說的可不行啊,那樣,我們的民族工業還怎樣發展呀?北大荒這一國家大豆生產基地還怎麼保呀?”

大家都瞧麥芒,她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發傻,便知趣地坐下了。會場一片肅靜。

吳新華挑亮了嗓門兒:“另外,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國家對於有前途的大豆加工企業,如果能形成產業化的龍頭企業,要搞深加工,搞技術改造,要擴大規模,在有了詳細的論證後,部裏可以給低息貸款支持……”

會場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2

最初,艾爾茲不過是美國密西西比河畔一個家庭農場主,後來成了農民協會裏專門銷售大豆的商人。兩年前他在歐洲的生意還非常好,不知從哪裏刮起一股風,歐洲那幾個國家的老百姓突然拒絕食用他這種轉基因大豆,盡管他一再聲明,現在沒有一個科學家能證明轉基因大豆對人體有害,可他們就是拒絕食用。這種情況下,他又看準了剛加入世貿組織的中國市場。他來時曾經想到了,來中國經商不像在歐洲,那裏主要是通過動腦筋,讓金錢和金錢去碰撞、去較量。來中國經商,因為這裏還是社會主義國家,還要和那些有著靠兩條腿走完兩萬五千裏長征的傳統的共產黨人的一種“精神”打交道,他預料到了,卻沒想到這種精神這麼堅硬。在魏思來身上就是個小小的品嚐。撤職了,還鬧騰什麼呢?

艾爾茲在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十分焦急的樣子,高新浪應招走了進來。

艾爾茲說:“高總,憑著魏思來和許諾這種勁頭,聽說中國政府出台的大豆振興計劃,對我們搶占市場可是很大的威脅呀!”

“嘿,那幾頭蒜肚子裏能有多少尿兒呀,”高新浪輕蔑地說:“董事長,你不用當回事兒,許諾、魏思來,還有焦永順他們,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什麼計劃他們也成不了氣候。我聽說了,一畝地補貼拿十塊八塊的好幹啥,我最清楚了。現在共產黨的銀行也商業化了,貸款不容易,指著上麵撥款,可能有點,也不像過去了,想對付你這樣財大氣粗的老板,就是個拿雞蛋碰石頭!”

“不全是這樣,共產黨幹部的一種‘精神’叫我可畏。行了,行了,不說這個了,你是有眼不識素的呀。”艾爾茲搖搖頭,他對高新浪不能深刻探視共產黨幹部的心底內涵表示輕蔑,轉身說:“高總,聽說你們上頭要在那北大荒建什麼龍頭企業,什麼是龍頭企業呀?”

“什麼?龍頭企業,我好像聽說過,龍頭企業大概是……”高新浪眯一下眼說,“讓我想想,龍頭企業就是,就是……讓我想想該怎麼說……”

艾爾茲不高興地來回走動。

高新浪追到艾爾茲身後說:“董事長,我想,這龍頭企業,可能是許諾他們嫌雁窩島浸油廠這名字晦氣,新換的名字,或者是一個商標品牌名……”

艾爾茲不高興地說:“哎呀,我的高總,你也太不動腦筋了,你的華語水平怎麼連我都不如。要是企業名字,隻能叫什麼什麼廠,現在時髦一點,就叫什麼什麼公司、集團,商標、品牌就更不是了。”

高新浪苦笑笑說:“對,對,董事長說得對。”

艾爾茲說:“高總,我當時來臨海市考察的時候,聽說你搞大豆生意賺了錢。你要知道,我要同你合資辦企業,不是圖你入股那點兒點滴資金,是讓你當主心骨,我是想把你當做一張中國的活地圖。你得動腦筋,注意學習,注意研究深層次的東西,注意搜索新消息呀……”

高新浪點頭:“是是,一定一定。”

艾爾茲皺起眉頭,往座位上走著說:“好了,好了,我有事了。”

高新浪又追上兩步說:“董事長,海濱市電視台來了兩名記者要采訪你,見不見?”

“在哪兒?”艾爾茲高興地轉回身,“見!”

高新浪一揮手,兩名記者,一名扛攝像機的小夥子先推開門,另一名拿話筒,緊跟著一起走了進來。

艾爾茲迎上去,連聲地說:“歡迎,歡迎!”

記者把話筒送到艾爾茲麵前問:“艾爾茲董事長,我們市對外開放以來,你和高先生的霸王集團是我們臨海市引進的第一家大型的中外合資大豆企業。目前,企業落成而不能達產達效,令我們擔憂,你能說說原因嗎?”

艾爾茲說:“謝謝新聞媒體的關心。我們的企業開工不足,一方麵是企業基本建設和機器安裝試調提前了一個多月,二是原料不足。”

記者:“據說,你們的企業計劃以加工進口美國大豆為主,對嗎?”

艾爾茲點點頭:“對。中國有句俗話,叫天有不測風雲,沒想到美國大豆主產區大部分地方遭受早霜,大豆嚴重減產,而且幾個大豆主產國,像巴西、澳大利亞收成也不好。”

記者:“聽了你說的情況,我們很同情。艾爾茲董事長,你和高先生,有什麼補救措施嗎?”

艾爾茲回答:“當然有了。”

記者問:“能不能給我們說一說?”

艾爾茲慷慨激昂起來:“可以。為了使我們的企業不受損失,我們必須抓緊一分一秒,一方麵從中國農民弟兄手裏收購大豆,另一方麵隻好通過期貨來預定美國大豆來滿足我們的加工能力。”

記者問:“你們也搞期貨?”

艾爾茲點點頭:“當然了。”他說著拿出一批期貨訂單給記者看。

記者把訂單放在桌子上,用攝像機拍下了特寫鏡頭,接著問:“你能不能說一下,當前的期貨價格?”

艾爾茲回答:“三千一百元人民幣一噸。”

記者問:“現在,我們國內大豆市場交易價一元兩角左右一斤,合兩千五百元左右一噸,比你們的期貨合一元五角五一斤可低多了,這不要大大提高產成品的成本嗎?”

艾爾茲回答說:“是的,中國大豆市場幾乎是有價無市,收購起來很困難,比如說,北大荒的雁窩島農場就搞資源控製不外流。所以,漲價趨勢已成定局。”

記者又問:“艾爾茲董事長,能不能透露你定了多少期貨大豆?”

艾爾茲一聳肩,搖搖頭說:“這就是企業機密了,不過可以告訴你們,我定得不少,有位中國大豆加工企業朋友原料不足,從我的期貨裏同價來同價走,轉給了他十萬噸……”

記者說:“艾爾茲董事長,高總,謝謝你們接受我們的采訪。”

艾爾茲說:“請兩位記者參觀一下我們的工廠吧。”

兩名記者雙雙應諾,艾爾茲示意一下高新浪,一起走出辦公樓,朝工廠走去。高新浪錯開半步,跟在艾爾茲的右側,向記者證實著他應受尊的身份。見艾爾茲談笑風生,艾爾茲又主動約自己來,艾爾茲剛才的斥責煙飛火滅一樣,在腦子裏丟了個精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心淺如鏡。

3

吳新華主持召開的這次會議,談不上起了多麼重要的作用,最起碼讓大家心裏平穩了一些,特別是那些浸油廠的廠長更明白,真的要在這和強手競爭中站穩腳跟,還需要有更厚重的支持和諸多辦法。

散會了,人們往外走去。

吳新華走下主席台,喊住許諾:“許諾同誌,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焦永順正在許諾的身邊說:“許場長,我先回去了。”

許諾說:“你先走吧,和吳局長談完話,我馬上走。你也考慮一下,怎麼向大家傳達這次會議精神,怎麼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想出更多的好辦法來,共渡難關。”

焦永順應聲走出了會場,很快回到了浸油廠,發現被撤職的那四個管理人員正在院子角落裏發牢騷。便走了過去,那四個人立即裝模作樣地站起來要幹活兒,焦永順說:“你們要好好幹活兒反省,才能得到寬大處理!”

李為奇說:“焦廠長,你在許場長麵前,好好給我們美言幾句,求求你了!”焦永順說:“你們光在那裏磨洋工,怎麼美言也沒用,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揚長而去。

焦永順參加完局裏這次會議很興奮,他越來越覺得許諾包括魏思來的做法是最正確不過了,僥幸沒有和牛紅他們攪在一起。他走進車間裏,看到豆粕灌裝、豆油灌桶包裝等工作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正準備向大豆倉走去,老劉頭追上來問:“焦廠長,兌現豆款的事兒,也沒見什麼動靜啊,能不能像魏場長似的,也是個馬歇爾計劃呀?”

焦永順堅定地說:“我想是不能,許場長這人辦事牢靠,咱們有救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國家出台了不少扶植種大豆的政策,讓我們看到亮兒了。”

一名小個子工人也走到跟前:“焦廠長……”

焦永順不耐煩地:“焦廠長、焦廠長,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快幹活兒去!”

小個子:“哎呀,焦廠長,不少人都急急咧咧地跟我打聽豆款的事……”

焦永順口氣硬了:“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辦法!”

4

高新浪辦公室布置得相當講究,他拿起電話撥通號碼說:“夫人啊,新來的這個許諾,可跟魏思來不一樣。”

牛紅正和邱菊嘮得投機,不耐煩地說:“怎麼,他能吃人哪?!”

“我和董事長說許諾這幾個人沒什麼本事,是想顯顯咱們。”高新浪有點氣的口氣說,“你是知道的,這家夥在北大荒是出了名的,特別鬼,有招數,都說兩個魏思來也不是他的個兒。夫人,你可要多個心眼和他打交道。”

牛紅急咧咧地說:“行啦行啦,怎麼,找我有事?”

“你耐心點,好不好。”高新浪有點乞求了:“夫人,聽說許諾他們受上頭支持要辦龍頭企業,什麼是龍頭企業?”

牛紅不耐煩地說:“這你都不懂?!白吃幹飯呀!”說完哢地關了手機。

5

秋陽高照,高空中的片片白雲淡淡的,薄薄的遊動著,和風習習,給人如春天般融融的愜意。

許諾坐在吉普車後排座位上,拿著手機大聲地:“思來,這次我來開會,吳局長專門找我談話,問你的情緒怎麼樣?我把你的情況說了,他聽了很高興。好,回去見。”

吉普車像插上了翅膀一樣,在林網化的墾區公路上疾駛著,車子路過八隊隊部門口,許諾見幾十名男女老少正圍著高新潮七嘴八舌地吵鬧。許諾讓司機停下車,隱隱聽見高新潮暴躁的訓斥聲:“你們都給我住嘴!反天了呢,看誰拿我這隊長不當個事兒的。一個個還他媽的想不想在我八隊幹了?”

吉普車停下。許諾走下車,朝人群走去,一名老職工認出了許諾,急忙迎上前去說:“許場長,你來得正好,你快給我們評評理吧!”

許諾問:“評什麼理?”

一位叫馬老大的雙目失明的老職工雙手把著許諾說:“許場長,我們都打聽了,美國大豆受災,進口進不來,咱北大荒的大豆又漲價了。我們這高隊長可是真不傻,說把大豆集中起來賣給浸油廠能賣個好價,從我們手裏收大豆,一斤是一塊兩毛錢,賣給廠子一塊兩毛二,就打著他有點運費,應不應該給我們再提一分、半分的?”

許諾質問高新潮:“高新潮,怎麼,你這當隊長的,幫大家收豆子,還從中漁利,有這事吧?”

高新潮吞吞吐吐地低下頭說:“有……有……許場長,現在汽油、柴油漲價,這運費……”

五六名職工七嘴八舌地說:“你不是和我們說還要從一塊兩毛錢裏再扣一分錢運費嗎?”“姓高的,你也太黑了!”

許諾氣憤地說:“高新潮,我來到雁窩島的第二天,就聽說八隊是個老大難,人心不穩,群眾意見大,看來這問題的根子就出在你這裏……”

高新潮辯解說:“我……我……我挺為老百姓辦事的。”

眾人齊嚷說:“高新潮,你算了吧!”“別站在外邊說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說說,都給我們辦什麼好事了?”

許諾指著高新潮說:“高新潮,聽見了吧,我告訴你,你所說的辦事,是在借手中的權力,以集中為名,行貪贓枉法之實。你收了職工賣給浸油廠的豆子,必須馬上按油廠出的價格給他們打欠條。”

高新潮點點頭:“是。”

許諾對司機說:“小秦,你給李副場長打個電話,就說是我說的,讓他組織一下工會和幹部科的主要負責人抓緊來八隊組織民主選舉隊長。”

“你聽我說,”高新潮頓時毛了,“許場長,我改,我知錯就改還不行嗎?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好好幹,為老百姓辦好事兒、多辦事!”

“行了,行了……”許諾嚴肅地,“你走開,我要和大夥兒說幾句話。”

高新潮見事不妙,斜一眼許諾,對群眾說:“你們誰要亂說,可要負法律責任!我除了這次收豆子,多加了點運費外,可是清清白白,誰要給我亂栽贓……”

許諾大聲嗬斥道:“高新潮,態度端正點兒,越是搞這一套,越沒你好果子吃!”

高新潮見事不好,一側身溜了,職工們格外活躍起來。

許諾說:“鄉親們,不要怕,我在小興安農場,專門治過幾個這樣的幹部,沒什麼了不起的,不要怕,我會給你們撐腰的!”

一名大個子職工說:“許場長,其實我們不怕他,有什麼怕的,心裏不舒服的是,這樣的人怎麼長期占著隊長這個位子不放。我們真得感謝你,要是真把高新潮的烏紗帽摘掉,我們八隊可就除了一大病害呀!”

一名中年婦女說:“這家夥在我們老百姓身上勒拿卡要,太損了,你就是三天不喝水,他也要把你捏出尿來。大家都知道,就說馬老大吧,他那麼窮,孩子考上大學都念不起。他高新潮看今年多包了十畝,有賺頭,還得硬要五百元錢的好處費呢。”

許諾問:“這話可準吧?”

中年婦女說:“準,馬老大和我家借的,親口對我說的。”

許諾問:“馬老大,有這事吧?”

馬老大猶豫一下:“有!我敢對天發誓!”

一位老漢說:“還有一點,過年過節,上級領導來慰問貧困戶,他不是安排慰問他小舅子,就是安排慰問他二大爺、小姨子的!”

大個子職工說:“農場下來的化肥、種子他都得加點兒價。”

中年婦女說:“許場長,他高新潮手裏這點兒小小的權力,可算是讓他用足用夠了。”

“靜一靜,靜一靜,”許諾說,“鄉親們,好了,這些就夠了,等民主選舉完隊長以後,我就派人來專門調查他高新潮的問題,視問題大小,繩之以黨紀國法。”

不知誰帶的頭,眾人一起鼓起掌來。

大個子職工說:“許場長,今天你來了,我們關心的問題是,這大豆款到期能不能兌現呀?請你和我們說句實話。”

“這個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許諾爽快地說:“能啊,五天後下午下班前,你們就到浸油廠去領。”

馬老大緊緊地把著許諾的兩隻胳膊說:“太好了,太好了,難怪你在小興安農場當得好場長。許場長,能不能找個地方,我有幾句話要和你單獨說說?”

許諾說:“到隊部吧。”

馬老大搖搖頭說:“不行,這不是一般的話,這八隊有高新潮的不少耳目,他的大舅子、二姨子,還有二姨子的小舅子,都在隊機關工作。”

許諾問:“到你家怎麼樣?”

馬老大難為情地說:“行。行是行,我家……我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門檻太低,又……”

“你家門檻低,實話和你說吧,聽我媽媽說,舊社會的時候,我們家窮得還沒有塊木頭做門檻呢!”許諾說著笑了,“老馬,這是說什麼呢,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嘛。”

馬老大一聽,高興了,領著許諾往家屬區走。大夥兒見馬老大這麼神秘兮兮的,有的還有話說的,也不好跟著,隻好散了。

許諾扯著馬老大的手,邊跟他走邊說:“老馬,你的眼睛不好,出門得有個人領著呀。”

馬老大爽口快語地說:“我在八隊這一平方公裏多點的地方,橫著豎著走,都沒什麼問題。路是我參加修的,房子是我參加蓋的,這一砂一石,一草一木都熟悉著呢,不會走錯。”他接著又補充,還帶著自豪的口氣,“許場長,不信你問問八隊的男女老少,還沒有一個看見我跌跟頭的呢!”

“這就好,這就好。”許諾扶著馬老大連連嘖口讚歎,接著問:“你是哪年來北大荒的?”

馬老大說:“1958年的那批鐵道兵,第一批開進北大荒的。”

許諾問:“這麼說,你退休了吧?”

馬老大說:“退了,退了,這不就靠著我妻子還有女兒的生活田維持過日子嘛。”

許諾:“靠生活田?退休金照發不?”

馬老大:“發,退休金還照發。”

許諾:“老馬,不著急,慢點兒走。你這眼睛病是怎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