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 / 3)

正在辦公室裏焦慮不安的艾爾茲手持電話:“Yes!你是哪一位?”

許諾說:“還記得吧。我是北大荒雁窩島農場的場長許諾。”

艾爾茲很奇怪:“噢噢,許場長,你遇到了困難要我幫助是嗎?”

許諾說:“我沒有遇到什麼困難,隻是向你報告個情況,你的兒子海斯特來我們北大荒了。”

艾爾茲一下子變得心胸開朗的樣子說:“許場長,謝謝你給我送來的福音!請問,我的兒子到你們那裏幹什麼去了?”

許諾說:“北大荒有他的同學,相約來這裏看看北國風光。”

艾爾茲著急地問:“海斯特現在在哪裏?”

許諾說:“就在我身旁,我正請海斯特和他的同學吃飯。”

艾爾茲說:“謝謝,謝謝!能不能讓我和他說說話?”

許諾回答:“沒問題吧。”他說完,把手機交給了海斯特。

海斯特說:“爸爸,你好,我很平安。”

艾爾茲埋怨地說:“海斯特,你為什麼不給爸爸打來電話?又為什麼不開手機?”

“爸爸,”海斯特哈哈大笑,“我已經長大了,長大了……要是告訴你,你不讓我來怎麼辦?哈哈哈……”

許諾擺擺手,走出了餐廳。在旁邊的另一間大餐廳內,兩個餐桌都坐滿了請來的大豆種植和深加工專家以及陪同他們的農場領導。開餐前,各桌唧唧喳喳議論著什麼。許諾進來和大家打著招呼坐下了,李一農說:“許場長,我先打打場子,你致祝酒詞吧。”

許諾說:“好。”

李一農拍拍巴掌:“各位靜一靜了。今天晚上,我們雁窩島農場為各位專家和投資者們設宴。下麵,請我們的場長許諾同誌致祝酒詞!”

許諾舉著杯站起來:“各位專家和外商朋友,我可以坦率地說,你們不僅是來應聘參加我們北大荒大豆龍頭企業建設和大豆高產技術栽培工作,而且是和我們迎接一次國際性的挑戰。對迎接這一挑戰,我們北大荒人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們也一定有信心。讓我代表我們北大荒人敬你們一杯!”

王教授推推眼鏡,舉著杯站起來:“慢……”

許諾愣了,收回杯子瞧著王教授。王教授說:“我代表應聘的專家先說一句。同誌們,許場長說得太好了,我們進了北大荒的門,也就成了北大荒的人,讓我們舉杯,為共同迎接挑戰取勝而幹杯!”

兩張餐桌上各八隻杯子“咣”地碰在了一起。他們邊喝邊吃邊嘮,每個人都很興奮。進餐後,許諾想起還有幾份文件要處理,他剛進辦公室坐下,魏思來推門走了進來。

“思來--”許諾站起來讓座,“好幾天沒見了,我正想打電話找你呢。”

魏思來問:“有事?”坐在了沙發上。

許諾也隨之坐下:“想你呀。”

魏思來說:“我那口子來電話說,麥芒出院回來了。”

許諾歎口氣:“我猜她是要回來的。”

魏思來問:“為什麼?”

許諾說:“不是牛紅來雁窩島了嘛,她一聽說牛紅要低價賣大豆,還不回來再顯一下身手。”

魏思來問:“能是這樣?”

許諾說:“要不是這樣,那就不是我了解的麥芒了。”

魏思來問:“你倆的問題究竟打算怎麼辦?”

許諾說:“法院已經找我了,我已經嚴正申明,沒有繼續一起生活下去的餘地了。”

“其實--”魏思來說,“這也是必然。”

“當務之急是必須把情況搞得清楚又清楚!”許諾說,“喂,思來,你再找小雪催一下,那在美國的陳凱得到情況沒有?”

魏思來說:“好,我馬上找她。”

電話鈴響了。許諾接起來:“哦,吳局長,你好。”

吳新華在電話裏說:“許諾同誌,你這‘買一贈一’問題,我實在堅持不住了,下麵告,上邊催,趕快給我拿出個處理意見來呀--”

許諾笑著應承:“好吧,吳局長,請放心。對了,我們已經向老場長彙報了,他說他不再向上級告了。”

吳新華語氣有些沉重:“你以為他不告就沒別人告嗎?我已經接到十多次你們場的人打來的電話了,我真擔心他們把亂子捅大了喲。”

許諾:“好吧,我們馬上開會研究一次,再具體一些。”

魏思來:“研究什麼,你就把研究過的寫個意見報局裏。上麵再催,下麵再告,讓吳局長好有個交代。”

“讓領導操心了,”許諾說,“思來,就按我說的那個意思,幫幫我忙,你幫我寫一份,別人寫不清楚。”

魏思來說:“沒問題。”

7

雁窩島農場招待所內的小餐廳裏,三位大學生還在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海斯特放下啤酒杯,瞧著小靚問:“小靚,我發現你爸爸非常非常喜歡你,是嗎?”

小靚說:“那當然了,難道你爸爸不非常喜歡你?!”

海斯特:“小英子,你爸爸也非常非常愛你嗎?”

小英子:“是的。”

海斯特:“可是中國有一句話表達的卻是對孩子的不愛。”

小靚、小英子對視一愣:“哪句話呀?”

海斯特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捉到一隻微不足道的狼,居然用自己的孩子作誘餌,是嗎?”

小靚看一眼小英子,哈哈一笑,向海斯特解釋:“這是一句四川方言,四川,你知道嗎?”

海斯特回答:“中國的一個省。”

“這你就不知道了,”小靚說,“四川人把穿的鞋子說成‘孩子’。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意思是講獵人若想打到一隻狼,必須跑很多很多的山路,不惜跑壞一雙鞋子。”

小英子接話:“於是說,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

“噢,噢,噢--”海斯特說,“中國的事情複雜,語言也複雜,這一句話我總算明白了。”

小靚問:“還有哪句不明白的嗎?”

海斯特問:“還有,諸葛亮是中國人民智慧的化身,他可以呼風喚雨,還是個大預言家……”

小英子說:“中國人叫做‘能掐會算’。”

“奇怪呀--”海斯特說,“可你們為什麼要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呢,難道三個做皮鞋的工人可以代替一個聰明絕頂的軍事家嗎?這不是對諸葛亮極大的褻瀆嗎?”

“我們中國語言複雜著呢,你就學吧。”小英子笑了,“這又是一個讀音造成的錯誤--皮匠應為‘裨將’,”用筆在紙片上寫出那兩個字後說,“是漢朝時的軍官,屬於副將、偏將,他們有衝鋒陷陣的經驗,掌握著很多的軍事知識,是說三個裨將加起來,諸葛亮也不敢小視的。”

小靚問:“海斯特,明白了嗎?”

海斯特點點頭:“有意思,很有意思!我還有一句話想請教二位‘三長兩短’是什麼意思呢?”

小靚回答:“三長兩短是死亡的意思。”

海斯特問:“死亡就說死亡嘛,為什麼還要‘三長兩短’?”

小靚說:“古時候中國人死了並不像現在實行火化,而是裝進棺材裏埋葬。做棺材的木板兒,一共由五塊板組成:一個底兒,兩個幫兒,三塊長板兒;前後兩個堵頭兒的板兒要短得多,兩塊短板兒--這不是‘三長兩短’嗎?”

“我請教別的同學,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有的呢,還不知道。”海斯特說,“我今天就拜你們二位為語言導師啦!幹一杯酒,我先幹為敬。”

小靚笑笑:“小英子,這個學生咱倆收了。”她說完與小英子各喝下一口酒。

海斯特幹掉酒放下杯子說:“我爸爸讓我下工夫學習中國語言,我希望能在你們的幫助下,很快成為三個臭裨將軍中的一個!”

小靚、小英子聽了哈哈大笑。

海斯特被笑懵了:“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小靚和小英子異口同聲地說:“對對對!”

海斯特說:“為此我會不惜任何代價,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嘛。”

小靚誇獎說:“這句話用得比剛才那句好。”

海斯特高興得一拍巴掌:“真的?”他說完,瞧著小靚不轉移目光了。

小靚問:“海斯特,你幹嗎這麼瞧著我?”

海斯特神情模糊的樣子說:“小靚,你長得真漂亮。我在美國的時候,自從看了一本中國畫報就喜歡上了東方的女孩子,你就是我心中最理想的女孩!”

小靚臉紅了:“海斯特,你喝醉了吧,你說什麼你……”

小英子說:“海斯特,我看你的審美觀有點問題,我比小靚姐還漂亮,來,幹杯。”

海斯特推開小英子的杯,對小靚:“小靚,真奇怪,在我們美國,男孩子誇女孩子漂亮應該很高興,應該說謝謝,你為什麼不高興?”

小英子說:“美國是美國,中國是中國!”

海斯特說:“在美國的大學裏,好多女孩子希望我說她們漂亮,我就是不說……”

小靚舉起杯:“好吧,謝謝!”

海斯特高興地舉起杯:“你接受我說的漂亮了,太好了,太好了!小靚,你要是不接受,我,我會三長兩短的!”

小靚一板臉:“你這個海斯特!”

海斯特說:“咱們跳舞好不好?”

小靚:“好啊。”

小英子走到電視機旁放出了一支迪斯科舞曲,三人激烈而興奮地跳了起來,海斯特跳得活潑,很美。小靚和小英子鼓掌。海斯特跳得更來勁了。

8

許言一進屋,許媽媽就問:“言子,把小靚送到招待所了。”

“好,讓我辦這點事情,你還不放心!”許言說,“送到了,一直到餐廳。噢,對了,媽,你是太惦著小靚了!”

許媽媽問:“她媽和她爸離婚的事情,你沒多說話吧。”

許言說:“小靚一個勁兒地問我,我能不說嗎?”

“哎呀,我就忘了囑咐你了--”許媽媽說,“別看小靚長大了,這種事經曆得少,說多了,不好!”

許言蠻有理:“你不讓她知道,就分不清個是非曲直呀!”

許媽媽問:“她聽了沒不高興?”

許言說:“沒有。現在年輕人,你以為像你那時候呢。”

許媽媽說:“我是怕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胡嘞嘞一陣子,讓孩子上火,吃不好,睡不好的。”

“嗨呀,好,人家小靚這一代呀,比我們這一代開通多了。你就別吃了鹹的操淡的!”許言說,“媽,沒事兒。”

“我這閑心就放不下,操心的命。”許媽媽說,“你哥和你嫂的事兒,到底怎麼辦呢,你透透你大哥到法院是怎麼回事兒?”

“我不是說了嘛!”許言埋怨,“媽,你就別再操這份心了。”

許媽媽說:“你說的好聽,我能不操心嗎!去,快給我去!”

許言沒辦法,隻好去了。

9

夜已經很晚了,小餐廳裏,小靚、小英子和海斯特還在唱,還在跳,其他餐廳早已無人,這裏的聲音就顯得格外響。許諾敲門進來:“喲,還玩兒呢,這個樓裏的客人肯定有意見了,影響人家休息呀!”

小英子一看手表:“哎喲,可不是,快十一點了。”

海斯特不盡興:“十一點算什麼,我們在美國十二點還不睡呢!”

小英子說:“這不是中國嗎!”

許諾說:“小靚,快和同學上去休息吧。你爸爸是這兒的場長,可能隻有我來說你。這種事情,全憑自覺。”

小靚擠了個眼兒:“是,爸爸!”

許諾說:“海斯特,休息吧!”他說完就轉身走了。

小靚三人上了三樓,到了門口,服務員打開了相對的兩個房間門,海斯特站在門口猶豫著不進房間,小靚和小英子早就推門進了她們的房間。海斯特大步跨到小靚和小英子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小英子反身正在鎖門,問:“誰?”

海斯特回答:“海斯特。”

小靚在洗手間,水聲嘩嘩響,她貼著門,問:“小英子,誰呀?”

小英子回答:“海斯特。”

房間裏小靚停止了刷牙,靜靜地聽著。

海斯特進了屋,站在門口問:“小英子,你不回家看你爸爸媽媽去,在這裏幹什麼?”

小英子詭秘地一笑:“和小靚姐陪你呀。”

海斯特不高興地說:“我不用你陪,有小靚陪我就行了。”

小英子有點兒調皮的口氣:“小靚讓我陪呀。”

衛生間裏滿嘴巴是牙膏沫的小靚剛要說話,又咽了回去。

海斯特說:“你回去吧。”

小英子笑笑:“海斯特,你這是怎麼了?你們美國人不是講自由嗎?你怎麼幹預起我的自由來了!”

海斯特不高興的樣子:“你……兩個姑娘一個房間,不怕別人說你們是同性戀呀……”

小英子笑了:“海斯特,你可真能開玩笑。我到了大學才剛聽說同性戀這個詞兒,還不知道什麼是同性戀呢。”她說著笑得前仰後合。

衛生間裏的小靚也止不住“嘻嘻嘻”笑了起來。海斯特站在門口有點兒被笑愣了,小英子推推他說:“海斯特,美國大留學生,快回自己房間休息吧!”

海斯特被推出了門,怔怔地瞧著小英子“砰”地關上門。這時,小靚洗完臉、刷完牙走出來,瞧著小英子又忍不住笑了。

“怎麼辦?”小英子說,“小靚姐,海斯特迷上你了。”

“這還不好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小靚說,“他在學校裏就總纏著我。黏黏糊糊,我真有點兒受不了了。”

小英子詭秘地問:“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呀?”

小靚伸手要去打小英子:“死小英子,說什麼呢?”

小英子躲著小靚的手:“你是不是怕人家說你嫁了個美國人?”

小靚縮回了手:“瞧你說的,我還怕那個?我們都快進入二十一世紀了,什麼外國的,少數民族的,婚姻法不是允許喜歡誰就嫁給誰嘛!”

小英子說:“你要這麼說,我就不擋駕了……”

小靚說:“可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海斯特正在門口偷偷聽著,大聲說:“小靚,你不了解,我可以自我介紹呀,開門!”

兩個姑娘嚇得“啪”地閉了燈,海斯特再敲門,裏邊就鴉雀無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