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販子回答:“一塊一毛五。”
麥芒這才大吃一驚:“啊,這麼便宜?”
大豆販子說:“便宜?喂,你這個當家的怪呀,買東西還嫌便宜,那好了,我賣一塊二。”
麥芒問:“師傅,這大豆是哪產的?”
大豆販子說:“實話告訴你,我這大豆是美國產的,是轉基因的,質量才好呢!你要是會過日子,買完到油坊裏去榨油,能出二十多個油,比買豆油合適。”
麥芒更吃驚了:“美國的?”
“對呀,”大豆販子說,“是從霸王集團買來的,剛下船,今年的新豆子!”
麥芒抓一把大豆攥緊,發呆似的咬咬牙,半天才說:“牛……牛紅,你又把我騙了!”
麥芒發瘋似的跑回宿舍,拿起合同,跑到牛紅宿舍,使勁敲門沒人應,站在門口抖著合同:“牛--紅--你這個騙子,喪盡天良--我,我不買你的豆子啦--我--”
麥芒喊叫著一出宿舍,發現走進來四個麵熟的人,迎上去。
麥芒抓住一個大個兒:“你--你是不是北大荒檢察院的張檢察長呀?”
張檢察長點點頭:“你是麥芒吧?”
麥芒說:“是,是,張檢察長,我讓牛紅這娘們兒騙了,我要告她,我要告她,你們把她抓起來,抓起來,她太壞了!”
張檢察長問:“怎麼回事?”
孔誌禮說:“這事我聽許諾說過,我們無能為力。”
麥芒發瘋了似的喊了起來:“不行,你們一定幫幫我,幫我把廠子要回來。”
張大力說:“麥芒同誌,我們是來辦案的,等抽時間你和我們說說,一起研究個辦法,你看怎麼樣?”
麥芒氣急敗壞地說:“不,不行--不行啊--我等不了了!”她有些發瘋,歇斯底裏了。
7
許言一進門,許媽媽就火火地問:“言子,聽說你大哥真的離婚了?”
許言支吾一下說:“大概是吧。”
“還大概--”許媽媽生氣地說,“好啊,你也瞞著我。去,你去把諾子給我找來。”
許言勸說:“媽,大哥這樁事,你就別管了!”
許媽媽瞪著許言:“你說什麼?別管了,他工作忙不來看我,我不怪他,工作怎麼幹我不管,這兒女的婚姻大事我再不管,我當媽的還管什麼?!你說--你說--”
許言見勢不好,說:“媽,好好好,你請坐,我去找大哥。”
許媽媽催他說:“快去,馬上就讓他到我這裏來,他要是不來,你就說,往後不準他登我這個門!我也不認他這個兒子!”
許媽媽氣得不成樣子了,許言趕忙說:“媽,你坐著,我去。”
許言說完跑了出去。
8
這幾天,草根心裏一直美滋滋的,正在臥室裏往桌子上的玻璃板下壓一張剛剛放大的小英子的照片。小雪走進來探頭瞧瞧問:“草根,忙什麼呢?”
草根笑笑,頭不抬,眼不睜:“剛把種子人完庫。”
小雪放大了聲:“不,我是問你現在。”
草根瞧瞧壓在玻璃板下的照片不耐煩地回答:“你不是看見了嗎。”
這時,楊堅石從外麵回來,聽見小雪和草根在說話,坐在門口的沙發上似有意又似無意地聽了起來。
小雪說:“先不談這個。我問一下,今天上午,我找馬老大,讓他把在八隊的地歸攏到咱們家庭農場來,馬老大說,你要把馬老大帶出去另起爐灶辦個家庭農場,可有這事?”
草根說:“有啊!”
小雪說:“草根,你不能成為我的丈夫,可以成為我心中最理想的弟弟,共同事業上的朋友啊,為什麼要走呢?在我家不行嗎?再說,我並不虧待你,除了工資,按收入還給你一定的獎金……”
草根說:“小雪姐,我也是這樣想,你不能成為我的妻子,可以成我心中的好姐姐。但是,我的人生追求是想把事業和愛情完美地統一在一起完成。”
小雪歎口氣:“草根,你不該走。”
草根問:“為什麼?許場長做大做強了大豆深加工龍頭企業,需要強有力的基地支持,光靠你一個有規模的家庭農場不行,需要許許多多個。愛情上贏不了,事業上就還要和你比一比,現在積蓄力量,我要辦成比你的還要大的家庭農場!”
小雪說:“雄心不小,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草根說:“當然,我想了,我走後,對你也沒有多大閃失,一是有許場長支持,還有思來老大哥呢!”
楊堅石顫顫抖抖走進來說:“小雪,你還是和許諾?草--草根--你--你不能走啊。”他說完,“撲通”一聲昏倒在地上。
小雪急忙打電話:“醫院,醫院--”
9
許諾急急忙忙趕到吳新華辦公室,一進門吳新華就說:“許諾同誌,我已經和你打過兩次招呼了,到現在也沒拿出解決這‘買一贈一’的辦法。”
許諾說:“吳局長,我們正式寫過報告,為此,我專門召開了班子會議,需要有一個時間,還需要讓股東轉過彎子。主要的是等資金再回來一些。”
吳新華歎口氣:“時間,時間,可是--我等不了這個時間呀,你看--”
許諾掃了一眼,隻看了一眼一頁紙上“督辦通知單”幾個字。
吳新華說:“這是農墾部督辦室二十天前發來的督辦通知單。眼看要到時間了,而且寫的明明白白,解決處理好這個問題,我還是第一責任人。”
“真不好意思,”許諾說,“吳局長,我給你出難題了,那就再給我點時間吧?你看必要的話,我可以去部裏彙報一下。”
吳新華搖搖頭:“不行了。”
許諾尷尬地問:“吳局長,那怎麼辦?”
“這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吳新華說,“許諾同誌,這樣吧,我和幾位領導溝通了,你先回避一下,不然,矛盾太激烈了。”
“怎麼?”許諾不敢相信,盯著吳新華問,“吳局長,你的意思是也像免魏思來似的,免我的職?”
吳新華說:“處理魏思來的問題是條經驗,一免,矛盾就無聲無息了。”
許諾愣愣地瞧著吳新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滿腦袋裏的熱火朝天和雄心壯誌一下子成了一片空白。
吳新華見許諾憂鬱的神情,語氣變得格外親近,勸他說:“你不用擔心,免你和免魏思來不一樣。這一免,上級就不追了,群眾不告了,稍過一小段兒,再給你官複原職--”
許諾忍不住了:“吳局長,什麼群眾?不就是我們的老場長楊堅石反映反映,了不起寫了幾封信嗎?”
“你冷靜一點兒,”吳新華說:“許諾同誌,可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要是單單是楊老爺子反映反映,我就不這麼做了。”他說著從抽屜裏拿出幾十封上訪信往許諾麵前一攤,“你看--我的許諾同誌。”
許諾要去拿信:“有人搞名堂吧!”
吳新華說:“我考慮到了,信不是一個人寫的,一人一個筆體,有幾封信,從文字上看,還挺有文字功夫呢。”
許諾在細看郵戳。
吳新華說:“我看過了,都是從雁窩島郵電所寄來的。”
許諾又看信。吳新華說:“哎,市場經濟社會,矛盾太複雜,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你可以打開看看內容,我對你的才幹,對你的改革意見還是很欣賞的。我實在是……”
許諾看了看信說:“字寫得好漂亮,語言也流暢,還句句上綱上線,我在雁窩島已經生活了一段時間,這些名字我一個都不熟悉,我敢斷定名字都是假的。”
“許諾同誌,部裏也當個事,我們還是從自身找找問題。”吳新華說,“那就不管真假了,‘買一贈一’這是確有其事的呀!”
“吳局長,我想,請你還是從實際出發。”許諾有些激動,“吳局長,咱們不能像有人說的,這些殘舊的資產,就像陽光下的冰棍化了沒事,吃了就是大毛病。”
吳新華仍然很耐心:“許諾同誌,這話我聽說過多少次了,這話情理上說得通,法律上沒位置呀。行了,行了,還有呢,我光接到從雁窩島打來告你的電話就十多個了,聽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呦--”許諾皺眉頭,“這麼嚴重?我怎麼沒感覺出來?”
吳新華說:“行啊,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就委屈也罷,沉默一小段時間也罷,就先這麼辦吧。明天,就下文。”
許諾總覺得不甘心:“吳局長,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吳新華走出辦公椅,轉到許諾麵前說:“許諾同誌,組織上體諒你,希望你也能體諒組織上的難處。我順便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見,雁窩島農場的全麵工作,就由李一農臨時負責,叫臨時負責,不是任命場長,你看怎麼樣?”
許諾把信刷地往桌上一扔:“吳局長,不給你找麻煩了,我回去馬上寫辭職報告!”
他說完轉身走去。吳新華追了上去:“許諾--許諾--”
許諾頭也不回,咣地一摔門走了。
吳新華又喊:“許諾,我告訴你--”
許諾噔噔噔下了樓梯,他腳踏樓梯的聲音又響又急,迎麵上樓的人和他打招呼,他根本沒聽見,隻是急匆匆地走著,那樣子,不是去卸任,而是要去處理一件十分著急的事情。
10
北大荒醫院的PET-CT診室裏,小雪和夏柳扶著楊堅石走下診床後,夏柳扶著楊堅石走出診室。小雪後退一步,問醫生:“醫生,怎麼樣?我爸爸是不是又犯病了?”
醫生說:“幸虧你們來得及時,原發灶沒什麼問題,右耳旁出現了一個小轉移灶。”
小雪驚訝地問:“怎麼,我爸爸的病轉移了?”
醫生解釋說:“應該說在上次來治療時,這個轉移灶可能就埋下了,遇到了重感冒,上火、急躁、身體一虛弱就發病了。”
小雪著急地問:“醫生,怎麼辦呢?”
醫生說:“剛才我說了,你們來得很及時,這種小轉移灶初期,我們的諾力刀放療,效果最好,治療上半個月,肯定沒問題。”
小雪問:“什麼時候放療?”
醫生說:“我寫報告單,今天就要做。”
小雪手機響了,接起來一下子吃了一驚:“什麼?好,我馬上回去。”
小雪追上夏柳著急地說:“夏醫生,我問醫生了,爸爸可能是一個原有的轉移灶發作,諾力刀放療效果很好,還得勞駕你,我有急事,馬上回去安排一下。有事給我打電話。”
夏柳問:“小雪,什麼事,這麼著急?”
小雪急火火的樣子:“回頭再說,你給我爸爸解釋一下。”
小雪說完拚命地跑出醫院,上了出租車。
11
魏思來聽說許諾從局裏回來了,以為又帶來了什麼好消息,他急匆匆來到賓館許諾住的房間,聽許諾一說,氣憤極了:“許場長--”
“哎--”許諾說,“別叫場長了,咱倆一樣了。”
魏思來說:“說實在的,我很服你,該叫還得叫。別看別人叫我場長我不願意聽,因為我確實不稱職,覺得免了還叫是諷刺我。你是我心目中的場長,我們該叫還得叫。”
許諾說:“思來,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這個吳局長呀,真叫我們沒辦法!”魏思來說,“你說,他就沒想想,北大荒豆業集團的龍頭企業新廠正在紅紅火火建設的關鍵時刻,你走了怎麼辦?”
許諾說:“這還倒不要緊,因為一切就緒了,就像履行程序一樣往前推進,沒問題,李一農擺弄得了!”
魏思來說:“這個吳局長呀,我算是體會透了,什麼都好,就是怕擔責任。隻知道為上級負責,就是不敢為下級負責,不為老百姓負責。現在這種幹部不少,上頭有人放個屁,都怕崩破了腦袋!”
許諾說:“思來,拿筆來!”
魏思來問:“幹什麼?”
許諾說:“我給吳局長寫封信。”
“對!”魏思來拿來筆,“寫得有點分量,讓他想去!”
許諾抿緊嘴點點頭,緊握住筆,剛一下筆,“嘎”地一聲筆尖折了。
魏思來在門口一探頭喊:“服務員,拿支油筆來!”
服務員應聲:“馬上到。”
服務員拿著一支油筆走過來,剛遞到魏思來手裏,小雪噔噔地跑上樓,一邁門檻就問:“許場長,局裏給你免職了,是真的?”
魏思來在旁邊喘著粗氣:“是,是真的!”
“沒什麼了不起的。”小雪說,“不當就不當這個場長了,咱們和思來一起,我這個家庭農場辦得大了再大,反正現在國家政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