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降臨,浸油廠附近新工地上仍是熱火朝天,工人們正挑燈夜戰著,好像這裏並不是冬天。盡管冷風颼颼,競沒有戴棉帽子的,也沒有戴手套的。許諾在新工廠門口的燈下,正和專家們說什麼,小雪呼呼跑了過來。
許諾問:“小雪,你有事?”
小雪點點頭。許諾說:“你稍等等。”他和專家交代了幾句,走到小雪跟前說:“你不來,我回頭準備找你呢。”
小雪笑笑:“說的好聽!”
倆人並肩離開了工地。
樹枝上的葉子光了,樹梢在夜風中搖動,沙沙作響。
小雪問:“聽說明天你要去臨海?”
“初步打算去一趟,”許諾說,“洪小濤和八隊的鄉親們準備得很來勁兒,邀我去參加北大荒豆漿和北大荒綠色豆製品兩個店的開業剪彩儀式……”
小雪說:“你這個人呀,什麼都好,就是沒有家庭觀念,走,也不和我打個招呼?怪不得麥芒對你有意見!”
許諾笑笑:“誰說沒有?都在心裏,我不是說了嘛,是準備到你那兒去!”
小雪故意撅著嘴:“反正我也沒鑽到你心裏去看,誰知道是真的假的,你以後得注意點兒。”
“知錯必改,”許諾說,“沒問題--”
小雪說:“說點正經事兒,我想咱們得好好地舉行一下婚禮。”
許諾停住腳步說:“你不是說,擔心別人想不通,咱們就搬一塊兒去不再鬧騰了嘛。”
小雪說:“夏醫生和爸爸談了,爸爸可能不那麼幹涉了。他心裏還是疙疙瘩瘩的,他這代人講究明媒正娶,咱就來一次。”
許諾問:“他和夏醫生的事呢?”
小雪說:“還是疙疙瘩瘩的,總也算通了。”
“那可太不容易了,這麼說,鐵樹要開花了。”許諾說,“夏醫生人很不錯了,老場長又有這病。”
小雪說:“是。”
倆人說著慢慢地向夜幕深處走去。
11
中心大街北段路東台北豆漿店對麵,兩個要新開業的豆漿店張燈結彩,紅綢蒙著店牌,門口擁擠著八隊職工和圍觀看熱鬧的人,顯示著要開張的氣氛。
“快看--”李為奇捅捅高新潮說,“大哥,許諾這小子真的來了。”
高新潮咬咬牙:“看見了,我猜得沒錯。他媽的,這個王八蛋,沒幹多少好事兒。把我撤了,把你們幾個撤了,我大哥又是他鼓搗人來查的!”
李為奇說:“咱們哥兒幾個,要是沒有他,能混成這個樣嗎?”
這時,洪小濤大聲喊:“鄉親們,朋友們,北大荒豆漿總店今天正式開業,請許諾總經理為我們揭牌。”
許諾揭開店牌上的紅綢,鞭炮劈劈啪啪地響了起來。
洪小濤說:“請各位捧場的朋友進店免費品嚐!”
圍觀的人們湧進了豆漿店。洪小濤指指對麵:“許總,走啊,再去北大荒豆製品總店吧--”
許諾笑笑應承說:“好。”
許諾和洪小濤在開業的豆漿店裏兜了一圈,也恰好是飯口,每個座位上都是顧客,還有站著的。倆人都很高興,來到收銀台前,洪小濤說:“許總,果然像你說的,一開業生意就不錯。”
許諾說:“和咱們開業時間有關係,正好是個飯口,還有一點,北大荒大豆早就在全國負有盛名,在日本更有名氣。”
洪小濤說:“看來,可以在全國開連鎖店了,還可以到日本嚐試嚐試。”
“咱們先派人去考察一下,”許諾說,“估計沒問題,要是開到北京、上海、天津、杭州這些地方,不用別的,隻要一宣傳,光當年的下鄉返城知青捧場就夠熱鬧的了!”
洪小濤說:“要是火起來,咱們可以開到中國台灣、香港、澳門和日本去!”
許諾拍拍洪小濤肩膀:“嗬,你比我的野心還大!”
洪小濤笑笑:“當你一回徒弟,怎麼也得有點長勁呀。”
許諾笑笑:“還是你有內秀,大家選你有眼光。”
洪小濤一揮拳:“許總,這樣一來,可能八隊的人還不夠用了呢!”
許諾說:“全北大荒聘,聘不夠就在全國聘。別看咱做的是北大荒一粒豆子的小項目,可有大市場呀。”
“這回算是品出來了,”洪小濤說,“回去,我要給鄉親們好好講講,咱北大荒這粒豆子可不是一般豆子呀,是金豆子呀!”
許諾說:“金豆子?!比金豆子還值錢,是咱北大荒的生命豆。所以,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基地!”
許諾和洪小濤倆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激動,走出豆漿店,穿過馬路,來到了北大荒豆製品商店。櫃台裏擺著上百種豆製品,琳琅滿目,有水豆腐、幹豆腐、豆泡、豆奶粉……
門口的小喇叭一個勁兒傳送著開業酬賓,七折優惠的叫賣聲。男女老少不斷,擁擠著,應酬著,包裝著,收款的服務員都忙得不可開交。
洪小濤說:“沒想到,這裏更好!”
許諾說:“看來,和豆漿店可以同時開連鎖店。”他看看手表說,“小濤,我該去火車站了。”
洪小濤說:“我去送你!”
許諾說:“我從來沒有接送的習慣,到車站這麼幾步,穿過小市場就是。你看--這裏都忙成什麼樣了,你在這裏忙活,比送我心裏還高興。”
洪小濤緊握著許諾的手:“好吧,再見。”
許諾走出豆製品店,才發現,已經燈火通明,他大步地朝火車站走去。
高新潮、李為奇等五人乘坐著一輛破舊的吉普車靠右側緊緊跟著許諾。當許諾行走到一個偏僻的街口時,吉普蹭到了許諾左側,李為奇等四人戴著墨鏡、手套,忽地跳下車,不容許諾回頭,抱腦袋、鉗胳膊用毛巾堵嘴,把許諾架到了車上。
幾乎沒有行人發現,不遠處有個人影,像是看明白了這裏的事情,嚇得急忙躲了。
高新潮把吉普車開到高新浪曾作辦事處的小樓跟前,推開虛掩的門。李為奇等把許諾綁架進來,不容他拚命掙,把他推搡著上了樓,實實地捆綁到了一個破舊的單人沙發上。
房間裏一片漆黑,又擋上了窗簾,隻有外邊的燈光反射進來,才能模模糊糊看見人影。許諾眼睛被蒙得嚴嚴實實,嘴被堵得死死的。高新潮一揮手,李為奇等三人走了出去。閔永生看著許諾。
李為奇問:“大哥,怎麼辦?”
高新潮說:“你小子老家是四川吧?”李為奇點點頭。高新潮說:“我教給你,你聽著,就用四川話和姓許的對話。”
李為奇說:“不行,雁窩島人誰都知道我老家是四川的,要是有一點線索,還不首先摸到我頭上呀,我出事兒了,你們還有好?!”
高新潮威脅著說:“怎麼,怕了?”
李為奇一揮拳:“怕?怕是孬種!”
高新潮說:“你說怎麼不孬種吧?”
李為奇說:“你說吧,怎麼審問。”
高新潮說:“你聽著……”
高新潮說了一遍,李為奇一點頭說:“沒問題,來吧。”他回到房間裏捏著鼻子,用公鴨嗓子南腔北調地說:“兄弟們,把匕首對準這家夥的胸口、太陽穴。”
閔永生等三人各持一把刀戳到了許諾的胸口和兩個太陽穴處。
李為奇說:“許諾,你聽著,我們現在把你堵住的嘴拿開,你隻要敢大喊對抗,立即讓你歸西天。同意點點頭。”
許諾點點頭。李為奇說:“你要好好配合。我們有點小小的要求,隻要答應了,立馬就放你。同意點點頭。”
許諾點點頭。李為奇又說:“來個弟兄,把他的嘴扒開。”
閔永生上去把塞許諾嘴的毛巾拽了出來,李為奇說:“給這家夥點水喝。”
張喜耀遞上一瓶打開蓋的純淨水,放在許諾的嘴邊。
許諾一轉臉躲開:“有話快說--”
李一農聽說許諾和小雪已經登記了,很快要舉行婚禮,就把一幢上鎖很長時間的房子安排給了他們。這幢房子是一名農場領導住的,退休後回南方安度晚年,就把房子交了出來。
草根領著十多個人已經修了一個星期了,今天貪點黑,算是利索了。草根留他們吃晚飯,他們說什麼也不吃,隻好說:“你們辛苦了,我代表小雪姐謝謝你們。”
幾個人有的說:“客氣什麼。”“也不是外人。”“許總這麼為我們操心,還不應該呀。”說著都走了。
草根說:“你們走好。”
小雪喜盈盈走了進來。
草根瞧瞧雪白的牆問:“小雪姐,你看這新房收拾得怎麼樣?”
小雪裏外瞧瞧,笑笑,點了點頭。草根順手從桌上拿過大紅喜字和一副對聯:“小雪姐,就等著你和姐夫訂日子了。”
小雪笑笑:“草根,我以為你對我的事情不會熱心了呢?”
“說我是小心眼兒,”草根說,“你才是小心眼兒呢!我說了,你不能當我的妻子,還是我的好姐姐嘛!”
草根問:“小雪姐,我姐夫呢?”
“你別跟我貧嘴,”小雪笑笑說,“到叫姐夫的時候了嗎?”
草根說:“登記了,就到了。”
小雪說:“調皮!”
草根頑皮的樣子:“小雪姐,讓我姐夫來驗收驗收吧?”
小雪說:“他去臨海了,等回來,我倆請你好好下一次飯店。”
12
李為奇神氣十足地問許諾:“堂堂許諾,如果我們沒綁錯的話,你是北大荒豆業集團的總經理吧?”
許諾說:“如果與你們要幹的事無關的話,我可以少說!”
李為奇說:“他媽的,你還不耐煩了,現在就活膩了?!”
高新潮趴窗戶上瞧著外邊,回頭給李為奇使了個眼色。李為奇說:“怎麼無關呢。今天,我們哥兒幾個打牌輸了錢還不上賬,想和你借點錢,怎麼樣?”
許諾幹脆地說:“我個人沒有錢,集體的錢,我自己是拿不來的。”
李為奇說:“不要油廠的,要你老婆小雪的!”
許諾說:“我們還沒有結婚。”
李為奇說:“我們了解了,沒結婚,隻要你開口,小雪也會答應的。”
許諾不吱聲。李為奇逼問:“怎麼樣?說個電話號碼,我們幫你打電話。”
這時,三把匕首緊緊地貼住了許諾的胸口和太陽穴。李為奇逼問:“說不說?”
許諾說:13303687432.
李為奇從兜裏掏出手機摁著鍵子,手機發出了接通的聲音。
李為奇捏著鼻子說:“小雪女土嗎?哦,這麼回事,我們是和你的許先生素不相識的哥們兒,因為手頭緊,向許先生借點錢,考慮你能幫這個忙……”
小雪剛送走草根,接起手機,大吃一驚地問:“你們--”
一陣秋風吹過,落葉在地上颯颯響著飛躥。
李為奇聽小雪答應的不痛快,狠歹歹地說:“實話告訴你,你也已經在我們哥們兒的監視之下了。如果你敢大喊,敢去報案,敢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們馬上就撕票。”
小雪驚慌地說:“你們說,你們說,把手機給許諾……”
小雪說:“許諾,我是小雪,你就聽他們的,沒問題,借多少,我來辦!”
許諾緊緊靠著沙發,手指在使勁摳沙發靠背的罩麵。
“我聽見了,小雪表態了。”李為奇說:“許諾,我們說的對吧,你老婆對你不錯呀。這樣吧,我們幾個多了不借,五十萬!”
高新潮使使眼色。李為奇從許諾手裏拿過手機說:“今天晚上零點鍾前準備好錢,等我的電話,告訴你在哪裏接頭,我們同時交人,你隻要違背一點剛才我說的,我們絕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