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淚姐,血淚姐,我走不動了……”衣衫單薄的心蓉再受不了一路走來的疲憊,輕輕拉扯我的衣袖。
用舌尖輕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一股甜腥味從舌尖漫開,一日滴水未進我尚且如此,又何況小小的心蓉呢?彎下腰輕哄道,“心蓉乖,我們已經進城了,相信不久姐姐就能找到事情做,再忍忍就好了。”眼光不經意間掃到她腳上已經磨破的鞋中露出的被沙石劃破的腳趾,心中抽痛了一下,那血已凝固混著泥土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黑色,我握緊了拳正色道:“血淚姐發誓我既能救了你,必不會讓你再吃苦了……”話未盡感覺氣流一動,一條黑色長鞭劃著大弧向心蓉飛去,我一心急將心蓉拉入懷中反身為她擋下那一鞭。“兩個臭乞丐,敢當大爺的路,還不給王老爺把路讓開!”執鞭的人無半點愧意,大聲吼道。我感覺背上像撕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疼,隻抱著驚魂未定的心蓉向他望去。“小丫頭,瞪什麼瞪,找打是不?”長鞭又欲再出,我隻護好心蓉卻聞一聲年輕的男聲,“住手。”周圍人都靜了聲執鞭之人也傻了眼,我聞聲望去,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身旁伴著年紀相仿的侍從,清秀稚嫩的臉上卻帶著少有的英氣和尊貴的氣質,足以讓他的話不容置喙。轎中的人看見來人竟親自下轎賠禮,又打了那執鞭者兩耳光,匆匆離去。情況變化之快尚未讓我明白,那男子卻已上前道,“兩位大概是湯城逃難來的吧,這有些銀兩你們先拿去度個幾日。”複又從身上掏出如玉的白色瓷瓶遞來,“這是治外傷的藥,三日定無大礙。”回身對身後的侍從道,“我們走吧。”轉身便走,口中那句“公子”還未喊出,人已離了幾步,隻呆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握緊了手中的瓷瓶……
“血淚姐,血淚姐”急切的喊聲,我睜了眼見著頭頂上那張放大的笑臉,作勢推了推她笑道,“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沒個樣子了,我難得一日休息也被你攪和了。”順勢從床上坐起佯怒道,“你再這樣下去,我可不敢保證能為你找上婆家。”心蓉嘴一扁道,“哪有這般的姐姐,淨想著把我往門外推,難不成是被我擾了美夢要我受這起床氣?”美夢倒不是,隻是奇怪竟又夢見了四年前的那一幕,想著夢中情景心神不禁有些恍惚。“姐姐,莫不是被我言中了吧?”見我不吱聲,心蓉擺著手在我眼前亂晃。用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我道,“好了好了,今早也鬧騰夠了吧,我這就起身了,你莫非還要呆在這看我更衣?”見她擺出一副“那又何嚐不可”的表情我不耐道,“還不快走。”心蓉方才笑嗬嗬地離開。
心蓉一走屋子終於安靜下來,我笑罵了她一聲遂起身更衣,稍加梳洗了一下出了房,見心蓉已經安坐在方桌前等著我一道用餐。遠遠便聞到桂花年糕和芙蓉餅的味道,不禁道,“好香。心蓉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言罷便坐下享用卻見心蓉嘟了嘴道,“血淚姐的廚藝那麼好,怎麼對吃就這般沒講究?”我知她是怨我每每讓她下廚心中暗笑,佯裝不知吃得更歡,連聲道“好吃好吃”。心蓉見我這般吃相終於也忍不住笑道,“真那麼好吃?”我連聲道是。心蓉的點心確實是酥香可口不似我對這費時的吃食鮮少有興趣親自下廚,人皆言品菜觀心,糕點也是如此,用心誠心才能可口誘人。看著笑容甜美卻卻已將碗盤收拾得利落的心蓉,平常人家與她年齡相仿的孩子大抵還在與玩伴嬉戲吧,“心蓉”我問,“你還記得你父母的事情嗎?”“血淚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心蓉奇道,將盤碟收拾好後便又坐回位置上,“記得不太清楚了,那時我才六歲,家裏還有個哥哥。現在就隻記得逃難時爹娘牽著哥哥,我跟在後麵,後來不知怎麼就走散了……”我想起當時看她蹲在街上不時被人群踢到卻不哼一聲,“心蓉這幾年跟著我很辛苦吧……”我歎道。“原來姐姐是在想這個啊,要不是當時有姐姐救我,我怕早不知怎樣了,姐姐這幾年才是真的辛苦呢。”我望著心蓉閃亮的明眸不知說些什麼,一直想不通當年她何以那般信任我,跟著我走。無論如何,九歲便立誓要保護她,現在亦是。“心蓉,你趕緊去先生那兒吧,可別遲了,要是挨先生訓斥可就不好了。”我道,一邊為她裝了些飯菜帶著。“今天是什麼菜啊?”心蓉湊上前來嗅了嗅驚喜道,“是清蒸鱸魚和瑪瑙豆腐。”我笑道,“就屬你清楚。不過都是昨夜裏做的,怕是涼了未必……”“姐姐做的哪還能不好,”心蓉樂嗬嗬地接了食盒,“姐我走了。”便出了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