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似乎李如鬆並沒有像祖承訓那樣直接趁其不備,對平壤的倭軍進行偷襲,而是率領著浩浩蕩蕩的數萬大軍,當著倭軍的麵,大大咧咧地在平壤城西麵紮下大營。
李如鬆的原話是:莫急,先讓行軍多日的將士們歇息上兩日。
這可讓惦記著早日立功的眾將士等得心急火燎,尤其是唐衛軒手下的這些主動請纓來跟隨東征的年輕錦衣衛校尉們,時不時地就來請示唐衛軒,總旗大人,咱們何時可以攻城?大家負責攻打哪個門?……
唐衛軒的心裏也有些焦急,更看不太明白李如鬆的用兵方略。
如果說急著出發,是因為兵貴神速;那麼一路行進緩慢,又是為何?趁著敵人毫無防備殺到城下,卻既不立即攻城、也不進行偷襲。這實在是讓人頗為費解。不過,用兵之道,唐衛軒自問遠遠夠不上資格來出謀劃策,隻是焦急,等得越久,城內的倭軍豈不是準備得也越充分?
終於,在兵臨城下的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初六的正午,李如鬆正式召開了軍議,明軍正五品以上將官,以及朝鮮官軍幾位主要將領,還有休靜師徒三人全部列席。唐衛軒雖不夠資格,但是由於李如鬆特別指名要求,也作為韓千戶的隨從,一同參加了此次軍議。
不過,說是軍議,一上來,就立刻變成了李如鬆獨自決斷、直接下達命令,完全省略了所謂“議”的過程。
“張世爵、楊元!”
“末將在!”
“命你二人率軍一萬,後日辰時,攻打西北七星門。”
“諾!”
“李如柏!”
“屬下在!”
“命你率軍一萬,後日辰時,攻打西麵普通門。”
“諾!”
布置完西麵的攻擊任務後,李如鬆又補充道:“西麵地勢開闊,利於我軍展開,故為主攻。若有遲疑不進、攻擊不力者,定斬不赦!”
聽到李如鬆斬釘截鐵的語氣,張世爵、楊元、李如柏這三個東征大軍的副將俱是一凜,“諾!”
“祖承訓、李鎰!”
“在!”尚是戴罪效力的祖承訓和朝鮮軍將領李鎰一同起身。
“你們二人各率所部一萬人,後日午時,分別攻打南麵的蘆門和含毯門。”
“諾!”
“另有一點,請李鎰將軍多準備一萬朝鮮軍士卒的衣甲,分與祖將軍所部。”說完,李如鬆又轉向祖承訓。“祖將軍,屆時你部需外套朝鮮軍衣甲攻城,不得有誤。”
穿朝鮮士卒衣甲?不僅唐衛軒聽著有些不明所以,祖承訓似乎也略有疑慮。
“嗯?”見祖承訓遲遲沒有答應,李如鬆麵色一沉。
“啟稟大帥,末將前番偷襲七星門得手,卻又遺恨敗退,求大帥將主攻七星門的任務交與末將!末將隻求堂堂正正、著我大明衣甲,再次攻下七星門,以報前日之仇!”祖承訓單膝跪下,向李如鬆直接請命道。
“混賬!”李如鬆猛地拍了下帥椅,明軍將領多有經驗,心裏都有些準備,反應還不很大。但還不太熟悉李如鬆風格的幾位朝鮮將領卻都被嚇了一跳。
“以正合,以奇勝!讓你怎麼打就怎麼打!讓你攻哪裏就攻哪裏!不想打蘆門,那就在陣後觀戰吧!還敢和本帥討價還價?!”李如鬆厲聲嗬斥道。
祖承訓被李如鬆罵了一陣,隻得領命:“末將後日一定攻下蘆門,獻於大帥!”
唐衛軒見此情景,也有些同情祖承訓。畢竟當日自己也是跟隨著祖承訓所部從七星門殺入的,作為一軍之將,從哪裏敗的,就再從哪裏贏回來。同樣背負著上次平壤之戰慘敗的陰影,將心比心,唐衛軒很能設身處地地理解、體會祖承訓的苦衷。也實在是不太明白,李如鬆為何不安排祖承訓來打七星門?
而且,還要讓祖承訓所部換上朝鮮軍的服裝,這該不會是故意給祖承訓難堪吧。
不過,聽程本舉說,自上次戰敗、被史百戶遵照朝廷之命押回京城後,這祖承訓一直是戴罪之身、押在京城,後來還是多虧李如鬆保舉,才又令其隨之一同東征,算是給了次將功補過的機會。照這個樣子的話,李如鬆又何必故意這麼難為祖承訓呢?唐衛軒還是不太明白。
唐衛軒雖然多有不解,但是帥椅上的李如鬆卻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又接連為攻打西麵和南麵的明軍與朝鮮軍安排了些策應與副手,大帳中的大多數將領已經領命。李如鬆隨即一揮手:“已領命的將軍,即刻去準備吧。”
很快,大帳之中就幾乎為之一空。就連韓千戶也領到了一個跟隨李如鬆督軍的任務,因此迅速領命退出大帳、即刻回營去具體安排了。
大帳中剩下的寥寥數人,隻有自己、一位叫做吳惟忠的參將、休靜大師、還有……
嗯?怎麼還有一個人?坐在大帳的角落,若不是人都幾乎走空了,唐衛軒幾乎都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還有這麼一個人。
而且,更讓唐衛軒吃驚不已的,是這個人居然沒有像大多數將領那樣身穿甲胄,所穿的竟是一件大明文官的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