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查大受、唐衛軒等人麵對著是否該射殺倭軍斥候的這千鈞一發之時,白川江南岸的倭軍此時大多正睡得香甜。
自李如柏的明軍先鋒於中午前後出現在白川北岸後,南岸的幾百名倭軍就在其首領粟山鳥康的率領下,小心翼翼地布好陣勢,提心吊膽地提防了一個下午。可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到北岸的明軍渡江來攻……
如此一來,原本打算趁明軍半渡之時掩殺過去的襲擊計劃自然也無從實施。直到當日深夜,見一直在嚴陣以待、等待了足足有半日多的倭軍士卒們實在撐不住了,主將粟山鳥康隻得下令全軍休息。疲憊不堪、終於盼到休息命令的數百倭軍士卒回到營壘內後,大多倒頭便直接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而作為主將的粟山鳥康,卻始終不敢合眼,對岸還有兩千明軍,擺好了隨時準備搭起浮橋渡江的陣勢,隨時可能掩殺過來。盡管這些故弄玄虛的家夥擺了半天的樣子,就是沒有渡江來攻。
但是,誰知道趁著這深夜,明軍會不會突然發起進攻呢?!
“父親大人,”一個年輕武士忽然來到粟山鳥康身旁,手裏拿著一封已經打開的信箋,“黑田長政大人剛剛送來消息。黑田大人的第三兵團主力,以及小西行長的第一軍團餘部都已基本南撤。照這個樣子,咱們差不多也該南撤了。”
“哦?”正站在營壘北門外緊密關注著北岸明軍動向的粟山鳥康原本還有些困頓,但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大喜,略有些花白的胡子都跳了幾跳,一把搶過其子粟山忠高手中的信箋。怎奈周圍太暗,加上年歲已高,一時也無法看清信箋上的字跡。
粟山忠高立刻到一邊的火架上取過一柄火把,照在信箋的斜上方,幫著粟山鳥康照亮信箋上的字跡。
“快把火把拿到一邊去!”誰知,粟山鳥康對此反倒大怒,一邊急匆匆命令兒子把火把放回去,一邊訓斥道:“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兩軍對壘時絕對不可輕易靠近火把!那不就是敵人發動襲擊時最先招來箭矢的活靶子啊!”
粟山忠高不免有些委屈,但也隻好悻悻地把火把又放了回去。看到兒子有些委頓,粟山鳥康不禁又調整了下嚴厲的口氣:“唉,你畢竟之前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這些可都是血的教訓中總結而來的啊。當年,你的長兄,就是這樣在黑夜中舉著火把巡視,而死於敵人的暗箭的。當時還是老家主黑田孝高大人當家之時,對了,你名字裏這個‘高’字,就是來自於老家主名諱中的……”
“是。父親大人,我記住了!以後一定不會在深夜兩軍對壘時,靠近火把了!”聞聽上了年紀的老父又要開始碎碎念當年那些陳年舊事,粟山忠高不禁在黑夜中暗暗撇了撇嘴角,趕緊打斷了粟山鳥康剛剛打開的話匣子。
同時,粟山忠高又接著剛才最初的話題試探著說道:“父親,我們是不是也該撤了。咱們粟山家自老家主黑田孝高時代起侍奉黑田家,一直忠心耿耿、竭誠效命。這次父親主動請纓,負責阻擊明軍,為黑田長政大人的主力殿後,也算是對得起當年黑田孝高大人對咱們家的恩情了。我想,黑田長政大人給我們來這封信,也是暗示父親可以撤退了吧……”
“嗯……”黑夜中的粟山鳥康一邊捋了捋有些花白的胡子,一邊望著北岸明軍的陣勢,陷入了沉思,過了一陣兒才開口道:“對了,前些日子還堅持不願意撤退的小早川隆景大人的第六軍團,如今如何了?還駐守在開城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