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衛軒再定睛一看,程本舉和孫世祿兩人的確沒有看錯,無論是其戰馬、甲胄,甚至動作舉止,確實是當初途徑鹹鏡道附近的那個雨夜中,曾遇到過的那個有些古怪的黑甲武士!
記得當時,他好像就是那四個倭國武士裏的頭領,沒想到,時隔半年,竟然會於此時此地再次相遇……
“唐將軍!他們好像抓了咱們的弟兄!”忽然,身後一個錦衣衛喊了一聲。
眾人隨之望去,還真有一個錦衣衛被對麵的倭軍擒住了,好像還中了箭傷,雖然處於倭軍的控製之下,但看起來其傷勢暫時還無危及性命……
看來,正是剛才一同去追趕漏網的倭軍武士,卻又被從開城趕來的這隊倭軍射中坐騎、不幸落馬的那個錦衣衛校尉。
“唐兄,怎麼辦?”程本舉低聲問道。
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兩個剛剛擒獲、已被綁成粽子一般的倭軍武士,唐衛軒平靜地說道:“老辦法。”
“老辦法?”程本舉和孫世祿對視了一下,猛然明白了唐衛軒的意思,“你該不會又打算……?”
“全體戒備。”唐衛軒向麾下的錦衣衛下達命令後,便從陣列中徑自騎著戰馬慢慢向前踱了幾步,來到隊伍的最前方。同時除下了頭盔,在陽光下完全露出了麵容。
見有一個明軍軍官出列上前,對麵的倭軍也立刻有所反應。過了一陣,似乎那個黑甲倭將也認出了自己,騎著馬也向前移了幾步,待停住馬後,相隔幾十步的距離,喊了句什麼。
隻可惜,唐衛軒聽不懂對方的倭語。
正在有些頭疼之際,黑甲倭將的身後似乎又有一人上前,再次喊了句什麼。
這一次,唐衛軒依然沒有聽懂,但身後的孫世祿卻聽懂了。
“唐將軍,這次對方說的是朝鮮話,意思是:‘好久不見啊’。”孫世祿也騎著馬來到唐衛軒身側,解釋道。
哦,原來是朝鮮話。好吧,總比無法交流得好。
“前番一別,已有半載。上次多虧貴方的馬匹,助我等順利返回,方才有今日的卷土重來。今日重逢,也屬緣分。特為上次的馬匹致以謝意。”唐衛軒說完後,孫世祿立刻將其轉譯過去。
對麵的黑甲倭將明顯也是借助一旁的通譯才弄清了唐衛軒的意思,而後又借助通譯回複回來。
“對方說,也多虧了咱們上次的幹糧,才得以完成上次的任務。也該謝謝我們才是。”孫世祿繼續向唐衛軒說明道。
於是,雙方借助朝鮮話來回不溫不火地客套了兩句後,唐衛軒很快轉向了正題:“在下有一名屬下不幸被貴方所俘,雖然現在我們雙方是在戰場之上,但我軍手裏同時也有兩個倭國的俘虜,可不仿效舊例,進行交換?”
同時,唐衛軒一揮手,示意屬下將那兩個俘虜帶到前列來。
對方明顯一愣,似乎根本沒料到唐衛軒手裏還有兩個倭國武士俘虜。簡單商議了一陣後,唐衛軒便得到了答複:“可以。同時,可否請大明先放一人?”
唐衛軒笑了笑,朝屬下擺了擺手,先放開了一個俘虜。
待此人跌跌撞撞走到對麵倭軍中後,被俘的錦衣衛也立即被釋放,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
見被釋放的屬下安然返回,唐衛軒朝看管最後一名俘虜的錦衣衛們點了點頭,示意放人。
“唐兄,一個換一個,童叟無欺。也不算咱們欺負他們,何必兩個都放了呢?”程本舉見最後一個俘虜正在被鬆綁,低聲向唐衛軒提醒道。
唐衛軒隻是搖搖頭,回答道:“若是那個懷裏藏著信箋的年輕武士,倒還另當別論,這個俘虜帶回去也沒什麼價值。”頓了頓,又補充道:“何況,上回在草屋裏,也是用咱們抓的那個傷了胳膊的倭國武士一人,換回了孫通譯和桂百枝兩個人。就算是還了上次的人情。咱們大明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聽唐衛軒這麼說,盡管不太滿意這樣的做法,但程本舉也沒再說什麼。
眼看最後一個俘虜已經鬆了綁,架著受傷的胳膊正準備向對麵走去,就在路過最前列的唐衛軒身邊、即將離開明軍掌控範圍時,唐衛軒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伸出了劍鞘,擋在了這名倭軍俘虜的身前:“等等!”
聞聽此言,不僅周圍的明軍一愣,不解地看著自己的上司,同時本能地拔出了刀刃和弓箭,準備再次拿住這名俘虜。這受了傷的倭國俘虜也受驚不小,雖然聽不太懂漢話,但看唐衛軒的動作也立刻明白知道這是讓自己停步的意思。驚慌之餘,一邊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下令的唐衛軒,一邊也在不斷地用餘光打量著四周,似乎還在猶豫:趁機逃跑?恐怕這幾十步的距離難逃一死。但若明軍反悔,扣住自己,恐怕更是死路一條……
就在雙方僵持之時,唐衛軒卻不緊不慢地收回了伸出的劍鞘,轉而從內甲裏把剛才白川南岸倭軍主將——粟山鳥康的那封絕命信又取了出來,朝這俘虜麵前一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