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格雷戈裏奧神父搭著西洋的商船,也來朝鮮了。今天上午我剛好在大街上碰見他,他就順便送了一瓶給我。”天草雄一輕輕地品了一口葡萄酒,似乎非常享受的樣子,然後隨口解釋了一下這酒的來曆。
原來是這樣。長穀川秀久和鬆倉勝正這才弄清楚。其實,這個格雷戈裏奧神父他們二人也聽說過,早年來到日本九州,一直在當地傳播基督教,宣揚天主的恩德,和如今九州肥後國南半部的國主小西行長也常有往來。而天草家很早便開始信奉了來自西洋的基督教,也給這位格雷戈裏奧神父在肥後國北半部、也就是加藤清正領國內的傳教,暗地裏幫了不少忙。
“沒想到,這名格雷戈裏奧神父還會冒著生命危險,跑到這兵荒馬亂的朝鮮,來幫你送酒啊。”鬆倉勝正嚐了口葡萄酒,皺了皺眉頭,而後繼續端起自己的那杯清酒,同時隨口說道。
“作為天主的使者,有天主的保佑,格雷戈裏奧神父是不會有事的。不過,這倒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我聽格雷戈裏奧神父說,是小西行長大人特意把他從九州邀請過來的。他在漢城待幾天後,又會繼續北上,好像是小西大人想請他幫著在平壤城那邊傳教吧。”天草雄一聽鬆倉勝正理解錯了,順便說明道。
傳教?長穀川秀久聽到後,頗有些哭笑不得。這小西行長也真是的,聽說平壤那邊都已經有上千的和尚拿起武器,開始公然反抗倭軍了,小西行長怎麼還有心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啊。
還是說,那些和尚已經不是簡簡單單能用武力可以解決得了?所以小西行長就連利用傳教來瓦解敵人的辦法都想出來了?
想想也是,最近有幾支朝鮮軍隊反倒是越戰越勇,尤其是權栗所率的那支部隊,本以為隻是些烏合之眾,誰知道前不久不僅敢一路攻進了倭軍重兵把守的京畿道,還在漢城南邊不遠的禿山一帶,安營紮寨、修建起了簡單的防禦工事,擺明了打算賴著不走了。
這還得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但是在倭軍的重兵圍攻下,居然硬是沒能攻下來。因為對方的陰謀詭計和倭軍自身的士氣低落,最後隻得撤軍,放任對方就在不遠處,朝著漢城裏的倭軍大本營虎視眈眈。照這麼發展下去,這些越剿越多的朝鮮人,究竟何時才能徹底平定下去呢?
連王京漢城所在京畿道尚且如此,平壤城那邊看來情況也不理想,長穀川秀久不禁又開始擔心,不知道遙遠的鹹鏡道現在是否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之中呢?沒有冬裝,在漢城都覺得嚴寒難耐,何況酷寒無比的鹹鏡道了。
見長穀川秀久又有些擔憂之色,鬆倉勝正和天草雄一各自品著美酒,安慰道:“不用擔心了。隻要明軍不來,量這些散兵遊勇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是啊,如果明軍不來的話……可是,如果明軍趁著這個時候,真的出其不意突然殺過來的話……不知為何,長穀川秀久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縈繞在心頭。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威脅正在一步步地靠近……
想到這裏,長穀川秀久再也無心飲酒,心煩意亂地草草結束了新年的慶祝。
結束了新年祭,三個人依然每日在漢城,焦急地等待著宇喜多秀家的召見。
望眼欲穿地又等了十天左右,這一天清晨,天還沒怎麼亮,一個館驛的倭軍衛兵便急匆匆地跑到了長穀川秀久三個人的房門外,直接叫醒了三人,說館驛外來了個洋人神父,嗚哩哇啦地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就聽懂了他不斷地用生硬的倭語說著“天草雄一”的名字。
聽到這個消息,天草雄一立刻穿戴整齊,急忙迎了出去。
長穀川秀久和鬆倉勝正感到好奇,也緊跟著走了出來。
見麵之後,天草雄一不禁大喜,果然是那位格雷戈裏奧神父!
正準備行禮後問明對方的來意,但在這名格雷戈裏奧神父嘰裏呱啦的一番話後,天草雄一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頓感不妙的長穀川秀久趁著格雷戈裏奧神父說完的空隙,立刻湊到天草雄一的身邊,小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半天才緩過神來的天草雄一轉過頭來,麵色蒼白,半天才用支支吾吾的聲音說出了剛剛由這名格雷戈裏奧神父帶來的消息:
“大明的大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