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聽聞提前遭遇到了光海君所率領的朝鮮軍隊,飯田直景一手拉緊韁繩,一手遮掩著雙目,擋住迎麵的風雪,努力向前眺望著。同時,遠眺的目光中,也不乏驚憂之色。
長穀川秀久看在眼裏,自然心裏也很清楚。倭軍自從安邊城出發西進以來,一直在沿途散播倭軍第二軍團主力將全部西進、偷襲平壤的計劃。
原本的打算,是一方麵讓明軍為了顧及到平壤的安危,不敢全力南進,以減緩漢城正麵戰場上倭軍的壓力;另一方麵,也是打算唬住陳兵在鹹鏡道、平安道邊界附近的光海君,使其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可以使得光海君所部全力龜縮防守、以應對倭軍第二軍團的“全力西進”的話,不僅可以讓加藤清正的主力順利南撤,甚至鞠景仁和飯田直景的這合計兩千來人,也可以避免與敵交戰,在慢慢逼近光海君軍隊所在的邊界附近後就停下腳步,待加藤清正的主力早已完成撤退,飯田直景即可下令給鞠景仁,讓其和自己大搖大擺地再撤軍回去,追趕加藤清正的主力。
退一萬步講,就算在後撤時光海君看出了破綻,趁機追來,頂多也隻能追上殿後的鞠景仁所部而已。而根本夠不到飯田直景的五百倭軍騎兵半根毫毛,更來不及去追加藤清正南撤的主力了。
隻不過,飯田直景沒有想到,光海君居然敢主動出擊,而且還是在這種鬼天氣裏和敵人遭遇!大為驚異的同時,自然也對這場遭遇戰充滿了憂慮。
“敵軍來了多少人?!”飯田直景看了半天,也瞧不清前麵的狀況,隻好再問向這名前來稟告的朝鮮斥候。如果隻是敵人的小股前鋒的話,倒是猶可一戰。至少不能立刻暴露了己方的虛實。
“這個……”這朝鮮斥候愣了一下,“風雪彌漫,隻看到了對方的旗幟,無法看清敵軍虛實……鞠大人就是讓我先來和您說一聲,提個醒的。同時請教下一步該怎麼辦……”
見也問不出什麼,飯田直景一時也頗為猶豫,究竟是戰還是撤?
如果戰,就憑這兩千饑寒交迫的倭朝聯軍,恐怕會一觸即潰。而如果狼狽後撤的話,更是會被光海君一下子看出破綻。隻要對方追殺過來,結果也比上前交戰好不了多少。
而更讓人事先未能想到的是,這雪會下得如此之大,就連馬蹄都被沒了不少,騎兵的速度、衝擊力都會大為下降。弄不好,潰退之中,自己手下這五百倭軍騎兵,也未必可以及時撤得回去。
飯田直景眉頭緊皺,沉默不語間,這朝鮮斥候自然也不敢催促身為主將的飯田直景,隻好幹等在遠處。雖然因為風雪的緣故,盡管距離不遠,也一時難以看清對方的眼神,但是其胯下戰馬的馬蹄正不斷急躁地左右移步。不知是因為天氣寒冷,馬匹在移步取暖,還是其背上的主人也已經是焦躁難耐。
隻過了片刻,未能看清形勢的飯田直景尚未作出指令,前麵鞠景仁那一千多朝鮮降軍的所在處,已經傳來了一陣喊殺之聲。很顯然,兩方的人馬已經交上手了!
眾人還未待反應過來之時,已經有不少朝鮮降軍的敗兵潰退下來,一麵丟盔棄甲地爭相逃命,一麵如無頭蒼蠅般隨著潰兵的人流橫衝直撞,就連飯田直景這五百倭軍騎兵的陣勢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這一下,倭軍就算再想發動反擊,也根本來不及了。
“撤!”
飯田直景當機立斷,果斷下令眾軍撤退。
一聲下令後,無論是倭軍還是敗退下來的朝鮮降軍紛紛掉頭往東跑。這一刻,再也沒有人顧及陣型,同時,也沒人會在這時再去抱怨天氣的寒冷,放佛這一刻大家都渾身上下充滿了熱量般,隻是一味爭先恐後地向東潰逃……
當真是兵敗如山倒,騎在馬上的倭軍自然比靠著兩條腿奔跑的朝鮮降軍有些優勢,但是陣型一亂,也不免將一些朝鮮友軍撞到了馬蹄之下,一時哭天搶地之聲不絕於耳,全軍近兩千人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就已是潰不成軍。
更讓眾人暈頭轉向的是,如今的天氣是雪大風急,道路上的標記大多早就被風雪所掩蓋,眾人又是慌不擇路,暈頭轉向地,不少人就奔出了原本來時所走的大道,不慎拐入了附近的山林。
被其他潰兵推搡著,長穀川秀久很快就找不到飯田直景和其他倭軍騎兵的蹤跡,混亂之中,也被眾人擠入了一旁山林內的小道。
長穀川秀久本打算強行喝止住這波潰兵,至少讓自己可以撥轉馬頭,趕上其他倭軍騎兵大隊,但是背後傳來的喊殺之聲裹挾在風中,已經越來越迫近自己所在的位置,再也容不得長穀川秀久和其他所有人如今還存有絲毫的猶豫。
長穀川秀久也隻好硬著頭皮,和這些潰兵一同逃進了山林間的小路,不分東南西北地見路就走,隻求可以脫離那些如影隨形、緊追在背後的喊殺之聲。
跑出了一陣,等到那些聲音終於漸漸小下去後,長穀川秀久終於得以喘上一口氣,舉目四望,風雪之中能看清的距離本就有限,而在這一範圍中,大多都是原本鞠景仁手下的朝鮮降軍步卒,而隻有另外一人也是騎在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