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稀疏的灰白胡子,瘦削的臉龐,深凹的眼眶,足有五十多歲上下的年紀,若不是身披這一身鮮亮的戰甲,反倒更像是一個幹癟的老漢。單看外表,很難相信,此人正是最近在朝軍之中名震一時的新任全羅道觀察使兼巡察使——權栗。
不過,那掃在唐衛軒臉上的冰冷目光和不苟言笑的嚴苛表情,卻絕對不是一個泛泛之輩可以具備的。
唐衛軒與程本舉雖然對此人的冷淡態度有些詫異,但是作為明軍的正、副首領,自然也不能失了禮節,一前一後步上了主帳前的台階,準備與權栗正式見麵行禮。沒想到,還未待抬手行禮,僅僅是與這位朝鮮將軍靠得近些,立刻就有一股嗜血的味道,撲麵而來,令人情不自禁得產生一種十分不適的感覺。
這一點,倒是在唐衛軒的意料之中,早聽聞這權栗殺人如麻,治軍嚴酷,今日一見,倒是頗為符合其在明軍中的傳言。隻不過,權栗的神態舉止,倒是有些超乎情理之外了:和權栗僅僅片刻間的對視,唐衛軒立刻就從對方那直截了當的目光中,讀出一種不含任何矯揉造作的懷疑。很顯然,這位權栗將軍,對比於其他朝軍將士的熱忱與歡迎,對唐衛軒等人的到來,懷有的更多是十足的提防與不信任。
雖然唐衛軒不喜歡表麵一套、暗地裏一套的做作之人。但是像權栗這樣直來直去、不加掩飾的不信任感,也一樣讓唐衛軒感到十分地不舒服。
“請。”
權栗簡單行了一個軍禮,便一伸手,冷冰冰地示意唐衛軒和程本舉二人,隨其一同進入主帳。
自己拚了命地衝進倭軍的包圍圈,帶來了生力軍與糧草,卻沒想到,對方的態度竟然如此的冰冷!唐衛軒和程本舉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滿,但也沒有說什麼,一前一後,跟著權栗,隨之進入了主帳。
主賓各自落座後,權栗的侍衛們也隻是上了三杯清水。盡管沒有上茶,讓唐衛軒和程本舉二人又隱隱感到些不快,但趕了半天的路,此時即便是一杯清水,倒也十分地解渴。隻是,二人還未來得及取過乘水的瓷杯飲用,權栗便已經用冷冷的語氣開口道:
“權某作為幸州的守將,對於前來支援的兩位天朝將軍,表示感謝。”不過,說到這裏,權栗的臉上麵無表情,很難看出這所謂的感謝是發自真心。而其隨後的話,倒是很快讓唐衛軒二人更有些詫異:“實不相瞞,聽聞天朝貴軍的李大帥已經拒絕了出兵援助的請求,此時倭軍即將圍城,二位將軍卻突然來到山腳,且據我方瞭望兵所報,山腳的倭軍竟也未曾阻攔。二位將軍和山下的倭軍騎兵還曾有過密切接觸。這一切,實在讓權某有些心疑……”
聽到這裏,唐衛軒和程本舉對視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權栗的顧慮,便準備再解釋一下。誰知,權栗見二人有意開口,立刻抬起手來,示意二人無需辯解,同時自顧自說道:
“二位天朝將軍不用解釋。說得再有道理,權某也不會完全信任二位。權某早已不信空話,隻信刀劍上倭賊的狗血!二人將軍若想證明,戰場之上有得是機會!”
這……見權栗已經提前把話都說盡了,唐衛軒和程本舉都愣了愣,自然也不便再說什麼了。
“另外,既然上了幸州,作為此地的主將。雖然是天朝的部隊,權某也有一個要求。請二位將軍務必答應。”權栗冷冷地看了看二人,繼續說道。
要求?
雖然此時此刻,唐衛軒也已經覺得對方有些過於失禮了,但還是憋著一肚子氣,平靜地回答道:
“權將軍請講。”
“就是,請二位將軍的所部,卸去武器,由我部統一管理……”
什麼?!
權栗話音未落,隻聽帳中“哢嚓——”一聲響,程本舉手中的瓷杯已經被當場攥碎,滿臉漲得通紅,簡直已經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