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23(1 / 2)

第七日,清晨。

陰雲濃密地完全遮住了朝霞,時間已近巳時,抬起頭望去,卻依舊幾乎是見不到一縷陽光。昏暗的天色中,又有三片巨大的“黑雲”,從北、東、西三個方向,慢慢壓向了戰場當中的晉州城……

站在北麵這片“黑雲”的前排,長穀川秀久以及昨日一同並肩齊進的其餘六名為首武士,包括天草雄一和鬆倉重正在內,依舊排著一線橫列,簇擁著陣前的七台龜甲車,緩緩地向著不遠處的晉州城北牆不斷逼近。

隻不過,這一次,長穀川隊卻是排在了最中間的核心位置,兩旁分別是昨天跟隨其先後跨過護城溝壑的天草隊與鬆倉隊。畢竟,昨日的戰績,大家有目共睹,對於這個重新的安排,其他諸將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隨著大隊人馬距離晉州城越來越近,遠遠望去,晉州城牆上昨日鑿出的那幾個大洞,似乎也已被朝鮮人簡單地修葺一番,用各種木料、磚塊等暫時填補了起來。於此同時,在跨過護城溝壑、直到城牆腳下的短短距離內,朝鮮人還“就地取材”,用地上的無數屍體,堆出了幾道屏障,如同門檻一樣,視圖阻擋龜甲車的前進……

看得出,朝鮮人昨晚大概也沒有閑著,趁著倭軍準備今日總攻的短暫空隙,再次針對倭軍的龜甲車戰術,加固了自己的城防。恐怕,即便真的沒有了援軍的希望,那些在夜以繼日的拉鋸戰中日漸精疲力竭的朝鮮守軍,也是已經鐵了心,要和這晉州城一起共存亡了。

看著城上城下、同樣精神抖索卻又倍顯疲憊的雙方士卒,長穀川秀久越發地有些感慨,這一戰的意義,到底是為了什麼……

之前直接被催促著叫到了一線戰場,剛剛到達便立即目睹了正式圍攻的開始,聚精會神關注這場戰鬥每一個細節的同時,卻沒有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為何倭軍要不惜勞師動眾地,在與大明使節於名護屋進行議和的同時,還非要拿下這晉州城呢……

是為了去年折戟於晉州城下的戰敗恥辱?或者是一路南撤之後,要為倭國和太閣殿下爭回些麵子?或者是為下一步繼續戰爭時進攻全羅道而必須先打開其門戶?

細細想來,長穀川秀久覺得都有一定的可能,但是恐怕也並非這麼簡單。否則,根本沒有必要還要在和大明進行議和談判的同時,再進行這場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戰役。

所以,太閣殿下的打算,恐怕還是立足於談判。但如果要在目前一路南撤的不利局勢下,從大明那裏爭得更多的利益,就必須需要在談判桌上有更多的籌碼。而根據以往的經驗,獲得籌碼的最好辦法,就是再次用武力證明,自己依然有一戰之力!如果大明不能答應太閣殿下所開出的條件的話,倭軍一樣可以重新橫掃千裏、再次席卷朝鮮八道。

當然,這樣的前提條件就是,發動了近十萬大軍一路西進,必須拿下這座僅有數千守軍的晉州城!否則,這不僅未能為談判桌上增添絲毫的優勢,反而弄巧成拙、變為扇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出動十萬人馬,卻連連小小的晉州城都打不下,還有什麼資格和臉麵再去向大明提出任何要求或條件……

想到這,再回想起加藤清正和飯田直景等人那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樣子,長穀川秀久也頓時感到肩上壓力倍增。

耳畔隆隆的龜甲車車輪轉動聲中,長穀川秀久也有些恍惚,不知在這陰霾天空下駛向的,到底是晉州城的末日,還是加藤軍自己的終結……

“看——!那是什麼?!”

隨著先鋒部隊推著龜甲車離城牆越來越近,城頭的朝鮮人終於也做出了相應的反應。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再也沒有像過去那樣瞄準車輪一通猛射,而是從城頭上忽然高高地拋出了數個黑乎乎的東西,也不知到底是些什麼。

但是,麵對著那些被遠遠地拋至天空、又朝著倭軍前鋒迎頭落下的奇怪物件,倭軍的前鋒部隊立刻不約而同地暫時停住了腳步,原地警戒著,想弄清對手到底想做些什麼。

“咣——咣——咣——”

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眾倭軍也再次看清了摔碎在倭軍陣前的那三個東西的真麵目——原來,依舊是昨日從城頭扔下來的那種圓滾滾的小酒缸。

看來,朝鮮人企圖發動火攻的辦法雖然土了些,但是多少也比昨天做了些新的改進。為了不等龜甲車行進到城下再進行火攻、從而最大限度地對城牆進行保護,守軍幹脆采用了拋射的辦法,隔著數十步的距離,就利用一些套索等工具,將酒缸甩了過來,既像是示威與警告,又像是在測量自己剛才的力道與目標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