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15(1 / 2)

孰是孰非,唐衛軒一路上已經聽過至少不下上百種評論,現在依然覺得頭疼不已,並不傾向於任何一方立場。麵對著雙方在殿內已陷入膠著的明爭暗鬥,心中更是泛出一絲反感和厭倦……

比起雙方的爭論,更吸引唐衛軒注意力的是,李如鬆和另外一位大臣依然立在當場、尚未表達觀點的“曖昧”態度。

莫非,李如鬆作為皇上頗為倚重、信任的戰將,是傾向於皇上的意見,支持立皇三子的……?

不過,李如鬆自己本就是家中長子,也是因為長子的身份,才承襲了其父李成梁的衣缽,迅速登上了軍中的高位。說起來,李如鬆理應是最為反對廢長立幼之舉的……

而這個時候,眼看陷入了略顯尷尬的僵局,不僅是唐衛軒,幾位大臣似乎也注意到了一言不發的李如鬆和另一位大臣,想必,皇上此時的注意力,也應該已經落到了這兩個人的身上。

身為統帥一方的提督,李如鬆的話,想必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而另一位位列也較靠前的重臣,大概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了……

隻不過,和依舊平靜如常、一臉事不關己表情的李如鬆相比,那位更加靠前的老臣,似乎已經在皇上和眾位臣僚的目光彙聚下,微微滲出了幾滴冷汗,其心中似乎頗為尷尬與緊張……

“石愛卿,你覺得呢?”

石愛卿?唐衛軒很快反應了過來,此人想必就是當今的兵部尚書——石星。唐衛軒依稀記得,沈惟敬好像也正是這位石大人舉薦、才臨時升任遊擊將軍,派往前線、擔當議和之事的。

“額……這個……”

兵部尚書石星支吾了一下,臉色漲得通紅,冷汗甚至已經開始滴滴答答地順著臉頰開始往下流了。猛然間,想到了那個敵軍刀叢之中依然打起精神、重圍之中依舊強自談笑自若的沈惟敬,又看到石尚書這個尷尬萬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局促樣子,唐衛軒心中不免對這位兵部尚書大人略感失落。

“臣身為兵部尚書,最近一直忙於朝鮮撤兵和與倭國議和之事,光海君一事……實在並不十分清楚。因而……實在不便妄加評論……”

石尚書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薄汗,終於稍顯磕巴地把話說完了。不過,唐衛軒也聽得出,這位兵部尚書大人心中想必也是極為緊張,夾在兩方之中,作個中立派,倒也著實不易。想到這裏,立場頗為相似的唐衛軒,忽然又非常體諒其左右為難的心情,對其窘迫的處境,倒也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同情之心。

同時,麵對著這個兩不得罪的答案,皇上和趙首輔雙方倒也都一言未發,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平靜。想必,雙方都覺得從其身上問不出任何東西來,也就不再過多理會。

而緊跟著,禦案之後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李愛卿,你在朝鮮已經半年有餘,該不會也不太清楚吧……?”

皇上繼續問道,而且從語氣中,很明顯地可以聽出,對剛才石尚書的回答並不滿意。這才轉而將今天殿上的最後希望,又轉移到了李如鬆的身上……

“啟稟聖上,對於光海君其人,臣雖未曾謀麵,但也確有耳聞。”

李如鬆先是開了個頭,但卻很快又話鋒一轉:

“隻是,臣乃一介粗人,全賴聖恩眷顧,位居一方之將,統帥天朝大軍,心中感恩戴德、披肝瀝膽、以思報效。心中所係,也皆是行軍征討之事。如此,已稍感力不從心。其餘諸事,實在無暇顧及。且,臣身為武將,趙首輔所言禮製之事,臣學識有限,亦不敢在皇上和諸位大人麵前班門弄斧、擅加評論。臣竊以為,身為武將,就該作好自己本分之事,忠於陛下、遵從號令,不可心有旁騖……”

李如鬆這一番不溫不火的話說完,殿內又再次陷入了沉靜。一時誰也沒有跟著加以評論和回應,平靜之中,似乎每個人都在思考著李如鬆的這番話。

雖然不知別人怎樣想,但對於唐衛軒來說,這一席話雖然稱不上是義正辭嚴,但當著皇上和眾臣的麵說出來,卻是讓人感覺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同樣身為軍人,唐衛軒自覺更能體會到李如鬆的難處。自己雖然隻不過是小小的一個百戶,於朝政來說無關痛癢、甚至可有可無,但對李如鬆這樣擁有兵權的高級武將來說,掌兵在外,本就遭人忌憚,即便打了勝仗,也少不了被言官們以各種理由參劾,若是稍有不慎、一不小心涉及到了朝廷內的太子之爭,恐怕立刻就會成為朝臣們爭相攻擊的眾矢之的。而明確支持某一位皇子,更是犯了自古以來、武將不該卷入朝政的大忌,何況是太子儲君之位的爭奪。皇上即便因為有了李如鬆對皇三子的支持而感到一時高興,但待欣喜之情漸漸平淡後,一旦再次想起此事時,難免不會懷疑一個手握重兵、又和自己某個兒子有所關聯的將領,是否會有著意圖不軌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