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19(1 / 2)

兩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了。

在這兩個月中,長穀川秀久都幾乎沒有再出過客棧。也不知是不是上回與小西櫻子一同去過一趟唐衛軒的住處,東廠的不少暗探似乎也順便盯上了自己。隻要一出客棧,走不出多遠,就能發覺身後總有一兩個可疑的身影始終跟在自己的身後不遠處,甩也甩不掉。

如此一來,長穀川秀久隻好幹脆一直待在客棧中。閑來無事時,偶爾與客棧中往來的住客們下一下圍棋,打發一下時間的同時,也算是修養心性。而客棧外麵的各種動向,則全部交托給了天草雄一。

說來,也是讓長穀川秀久哭笑不得,天草雄一時不時一身大明公子哥的打扮,言行舉止也越來越像個京城中的紈絝子弟,雖然因為和自己住在一起的緣故,出門時也一樣會有幾個東廠探子在暗中跟蹤、監視,但天草雄一卻總能往人流密集的賭場酒樓、廟會街市、甚至煙花柳巷裏一鑽,再簡單變一變裝束,用不了多久,便總能成功地甩開跟在其身後的耳目。

每當聽著天草雄一又喜不自禁地吹噓各種如何甩開東廠耳目的經驗時,長穀川秀久雖然心中還是對其極不符合武士形象的表現抱有不滿,但卻又有些慶幸,幸虧帶了天草雄一同行……

就這樣,大約又過了近兩個月的平淡時光後,待在大明北京城的倭國使團終於等到了來自倭國國內的回複。由十數名小西家侍衛順利帶回了太閣殿下表示議和誠心與善意的書函,在由內藤大人正式呈給大明朝廷後,議和又得以繼續進行。

原本對於議和態度尚未明朗的大明朝廷,長穀川秀久還有些擔心。但聽列席議和談判的天草雄一回來說,太閣殿下那一封書信呈遞給大明朝廷之後,議和的進展便順利了不少,當天便見到了朝廷派出的重要大員,甚至也已感受到大明方麵同樣希望兩國休兵議和的態度。

聽到天草雄一這樣講,長穀川秀久自然也是輕鬆了不少。原本思來想去的各種議和失敗後可能出現的惡劣後果,如今,似乎都是自己過於多慮了。

“不過,有個地方,我覺得稍稍有些小問題……”天草雄一撓了撓腦袋,看了看一臉喜悅的長穀川秀久,似乎還在猶豫著該講不該講其他的一些發現。

原本已經基本放下心的長穀川秀久忽然又聽天草雄一如此講,心也不禁再次被提了起來,立刻問道:“什麼地方?該不會,是大明方麵提出了什麼苛刻的條件吧。”

“額,這倒不是。會談當中,除了落在紙麵上的我能看懂一些,他們說的那些文縐縐的話,就算大明那邊提出了什麼苛刻條件,說實話,我基本也都聽不懂。”天草雄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我覺得有些問題的地方是,今天就在移交太閣殿下的書函時,那個沈惟敬沈大人,原本也一直是平時那樣鎮定自若、口若懸河的狀態。但就在見到所要遞交書函時的那一刻,卻不知為何,在這數九寒天裏,頭上竟冒出了一些細微的汗來。還是小西櫻子頗有顏色地遞上了一塊手帕,讓沈大人擦一擦頭上的汗。雖然,聽沈大人自嘲說,是最近患了奇怪的風寒,動不動就會突然出汗。但我總覺得,他是在見到內藤大人取出太閣殿下的書函,正準備呈遞給大明禮部官員時,才忽然有些不太自然的……”

“哦?還有這種事?”長穀川秀久皺了皺眉頭,這的確不是什麼大事,甚至有可能隻是天草雄一看錯了,或者那位沈惟敬沈大人真的患了什麼奇怪的風寒之病。不過,記得當初臨出發之前,飯田直景大人也曾特意囑咐過自己。沈惟敬此人,在漢城之中與小西行長大人商議休戰協議時,就顯得過從甚密。甚至,明軍偷襲龍山、火燒糧草時,漢城中出現亂兵圍攻明使住所的緊急情況,也是小西行長派人救下了沈惟敬。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絕對不像談判桌上針鋒相對的兩個對手。所以,一定要特別留神。

回想起飯田直景大人的叮囑,長穀川秀久便接著問道:“那麼,如果是看到書函時的一刻,這個沈惟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這麼說,問題莫非是來自那個內藤如安大人遞交上去的書函?該不會,是書函有什麼問題?”

“不會吧……”天草雄一也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當天的那一幕,“那書函放置於密封的鍍金匣盒之中,封條上不僅有太閣殿下的圖印,盒子上還有鏤金的豐臣家家紋。內藤如安大人也是當著大明禮部官員的麵,親自打開的封條。裏麵書函的內容我雖然沒有看到,但是裏麵的書函也是以金絲相縫嵌,加以修飾,看起來連封套也是極其華貴。雖然我也沒見過,兩國之間的書函該是個什麼樣子,但如果如此精美、尊貴的書函都不是真的話,我也實在想不出,那出自太閣殿下的真書函該是什麼樣子了……何況,當時看到那鍍金匣盒時,就連原本有些冷淡的那位禮部官員,也顯露出驚奇之色,甚至聽他的語氣,好像也當麵稱讚了一番‘沒想到書函如此精雕玉琢、用心修飾,看來倭國也是知禮之邦’什麼的。內藤大人也笑了笑,謙遜地回答說:‘敬稱天朝之物,豈可怠慢。’之後,那禮部官員就更是麵帶笑容,愈加地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