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看著麵前這名上了些歲數的普通雜兵,巡視至此的長穀川秀久隻是點了點頭,似乎欲言又止,但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多說。
一看來得的確是長穀川秀久,崗亭裏的其他倭兵也趕緊快步出來,緊跟著一同躬身行禮道:
“長穀川大人!”
隻不過,大概是心中都有些緊張,剛才幾個人閑聊的那番話,尤其是事關太閣豐臣秀吉與加藤大人出身的事情,本不該自己這等雜兵能夠妄加評論的。而且,即便是其他關於戰局不利、和普通士卒難以晉升的閑話,要是長穀川不慎聽到,也一樣難逃擾亂軍心或者攻擊太閣殿下政令的罪名……
因此,忐忑不安的幾名倭兵,不由得微微抬起頭,偷偷地打量著長穀川秀久的臉色,想判斷一下其到底是否有聽到。
不過,當看到長穀川秀久的目光也正在打量自己幾人時,又趕緊低下了頭去。紅臉倭兵和那年輕倭兵,手掌甚至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
停頓了幾秒鍾,見長穀川秀久遲遲沒有開口,隻是一個勁地來回掃視著自己這幾個人,幾名倭兵的心裏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而就在此時,猛然間,伴著瑟瑟的北風,一陣馬蹄聲忽然由遠及近地從營外的官道上傳來!
“噠噠噠——”
聽到聲響,長穀川秀久似乎也猛然收回了正打量著幾人的目光,望了一眼營外趕來的那幾名騎兵後,隨即不冷不熱地吩咐道:
“把營門打開。”
“哈衣——!”
一見長穀川秀久似乎沒有計較剛才的談話,想必八成是碰巧經過而根本沒有聽到幾人之前的談話,幾名倭兵不禁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同時立刻答應一聲,隨即七手八腳地打開了營門……
很快,從北麵官道上來的那幾名騎兵便緩緩放慢馬速,進入了營門之內。
“喲!長穀川君!噅——!”為首的那名騎兵一看到站在營門邊的長穀川秀久,立刻一拉韁繩,停住了坐騎,而後一邊熟練地跳下馬背,一邊哭笑不得地說著:“你怎麼到營門來等我了?這大冷天的……”
說這話的,正是從蔚山城剛剛趕來的天草雄一。因為離開的這幾天,實在有些不太放心蔚山城那邊的工程進度,以及是否會遭到明、朝聯軍的提前襲擊,所以根據加藤清正的安排,天草雄一就在這段時間裏,作為來往於蔚山城與西生浦城之間的信使,每日將蔚山城那邊的情況帶到西生浦城這邊,向加藤清正彙報。
“嗬嗬,心裏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對蔚山城那邊放心不下,所以過來接你,想早一步了解清楚。”長穀川秀久笑了笑,雖然看天草雄一的神色,應該是一切如常,但還是不太放心地急著問道:“怎麼樣?蔚山城那邊,一切可還好?”
“好個屁——!”隻見天草雄一聳聳肩,撇了撇嘴說道。
“什麼——?!”一聽這話,長穀川秀久不禁大驚失色,心中這幾日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難道真的不幸應驗了……?!於是緊跟著追問道:“該不會……是明軍已經殺到了——?!”
“哦,這倒沒有……”誰知,天草雄一又擺擺手,示意長穀川秀久無需如此緊張,繼而吐了吐舌頭,解釋道:“蔚山城的周圍始終沒發現明軍的蹤影,估計離他們進攻還早著呢!我剛才指的是,咱那蔚山城的工程進度……唉——你不知道,加藤大人走了的這幾天,負責留守的淺野大人也是費盡腦筋,但工程依然進展緩慢,還有一大半沒有完工。我看,照這速度,別說是新年時修不好,新年過後再有一個月恐怕也懸……”
“哦……”長穀川秀久暗暗鬆了口氣,不是明軍來襲就好,不過,眉頭卻依舊皺著,似乎在為依舊進展遲緩的蔚山城修築進度而感到擔憂。
大概也是看出了長穀川秀久對於工程進度的憂慮,天草雄一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你愁也沒用,長穀川君你又不是不知道,蔚山城的存糧隻夠幾日食用,士卒們連飯都吃不飽,再加上這天氣轉冷,工程怎麼可能快得起來嗎?淺野大人催得緊了,不少士卒更是怨聲載道!唉……真夠頭疼的……”
一聽這話,長穀川秀久隨即有意無意地看了一旁的那幾名負責守門的倭兵一眼。這一看,不由得讓這幾個人猛地打了個寒顫,不知道隻是巧合,還是長穀川秀久剛才真的從頭到尾都聽到了……
不過,看了看那幾名倭兵單薄的衣甲,寒冬之中還穿著破舊的草鞋,以及被凍得通紅的手腳,長穀川秀久暗暗歎了口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又把目光移回了天草雄一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