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換來的是東淩孤雲更長久的沉默,許久之後他才慢慢搖了搖頭:“沒有,你沒有做錯,要說錯,也是我錯。”
“你錯?”端木幽凝的目光微微一冷,“你是說,你救我是錯的,你其實不應該救我?”
東淩孤雲一抿唇:“不是,我是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或許,我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對端木幽凝而言,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東淩孤雲根本從未有過任何改變,他還是原先那個冷漠無情、冷酷孤傲的湛王!用他的話說,他本性如此,因此即便偶爾看起來像個普通人,也依然改變不了融化在骨子裏的東西!
直覺到當年火場相救那件事上東淩孤雲一定隱瞞了什麼,端木幽凝卻並未愚蠢到直接開口詢問,何況她雖然對東淩孤雲起了漣漪,卻也絕不會死皮賴臉地糾纏,立刻便強忍心頭的失落點頭:“好,那我便先回去了。至於這塊疤痕,湛王不必擔心,幾日後便會自行脫落。”
東淩孤雲點頭:“好。”
收拾好藥箱,端木幽凝將方才的藥罐留在了桌子上:“我方才給你抹的便是這種藥膏,像我方才那樣,每日早中晚各用一次,連續半個月,到時候你的腿便完全與另一條腿一樣了。”
說完她轉身欲走,東淩孤雲卻突然阻止了她:“等等!你是說半月之內你不會再來?”
“不是半月之內,”端木幽凝淡淡地搖了搖頭,“而是你的腿既然已經恢複,從此之後我都不必再來了。自然,用藥過程中若有任何不適,湛王也可派人知會我一聲,我自會過來瞧一瞧。”
東淩孤雲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慢慢握起,眼底深處卻有一層深沉的痛苦慢慢氤氳開來:他何嚐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冷淡已經傷了端木幽凝,可……
“這藥我不會抹,你來幫我。”東淩孤雲都不知道自己這聲音究竟是如何發出來的,但在如此強烈的痛苦之下卻還能保持平靜,算他隱忍功夫十分到家。
端木幽凝低垂了眼瞼,輕輕搖了搖頭:“很簡單的,不管用什麼法子,隻需抹勻即可,無需我再天天往這裏跑。湛王若不願自己動手,讓肖護衛來做也是一樣。橫豎你的腿已經恢複,不怕被人看到。”
“我原也知道你是心高氣傲慣了的,哪裏會做這種低三下四的事。”東淩孤雲笑了笑,笑容卻如刀鋒般冷銳,“既如此,藥膏你帶走,我不需要。”
端木幽凝提著藥箱的手也是一緊,跟著淡然冷笑:“又跟我展示你的本性嗎?可是腿是你自己的,愛不愛惜與我何幹?反正我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便算是實現了當初的承諾,也完成了師父的托付,你若定要糟蹋自己,我也沒資格過問,告辭。”
看著她的背影,東淩孤雲眸中的痛苦再也掩飾不住,仿佛是為了發泄這股幾乎將他擊垮的痛苦,他突然猛一揮手,桌上的藥罐陡然向端木幽凝激射而去:“要走可以,把你的藥帶走!”
那藥罐雖然隻有成人拳頭大小,但卻是陶瓷製成,十分堅硬。再加上東陵孤雲痛苦之下出手沒了輕重,這一下已經使出了五成的功力!何況他篤定端木幽凝知道輕重,所以一定會閃身躲開或將藥罐接住。憑她繼承了閔飛揚所有的內力,做到這一點易如反掌。
然而事實卻偏偏完全相反!眼看藥罐已經到了她的後心,呼呼的破空聲即便不會武功的人也能聽到了,她卻毫無躲閃之意,竟像是甘心受這一擊!
當東淩孤雲意識到這一點,一切都已經遲了!不等他想辦法補救,那藥罐已經以雷霆之勢狠狠打在了端木幽凝的後心!
端木幽凝雖然內力深厚,在整個靈淵大陸罕有敵手,怎奈何她全無抵抗之意,東淩孤雲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測,是以通的一聲悶響之後,她整個人已經向前飛出,瞬間結結實實地趴倒在地,五髒六腑仿佛全都移了位,痛得她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死過去!
手中的藥箱早已脫手飛出,箱中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各種藥丸藥粉混在一起,散發出一陣陣奇怪的味道。不過那裝有複顏膏的罐子倒是結實得很,雖然遠遠地滾了出去,卻絲毫無傷,裏麵的藥膏更是半點不少。端木幽凝顧不得理會這些,隻感到一股甜腥湧上喉頭,已經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瞬間染透了蒙麵的白紗!
“端木幽凝!”東淩孤雲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魂飛魄散,大叫聲中,他已閃電般掠了過來,一把將端木幽凝摟在懷中,渾身俱顫,“你……你怎麼樣?你明明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躲?!”
端木幽凝又吐出一口血,卻淡淡地笑了笑,複製了他剛才的話:“你要打,我就……給你打,為什麼要……要躲?你……你救了我的命,普天之下我欠你……最多,你就算殺了我……我也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