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草比花還重要2(1 / 3)

第一輯 愛的花樹上,一朵朵綻開的都是美好

就那麼簡單地綻開,像草原上的一朵小花,生活裏那麼多沒有雕琢的美麗,自然而清新,隨時隨地一伸手,就能觸摸到那些可愛的花瓣,就能掬起那些沁人心脾的馨香。生命中那麼多動人的細枝末節,就那麼靜靜地走來,像一句質樸無華的農諺,隻需一抬頭,就能看到那些光鮮的身影,就能聽懂那些天籟般的清音。

不必辛辛苦苦地尋覓,就在你的身前背後,那翩翩行走的,或許正是令你心生感動的平凡人物,那輕輕搖曳的,或許正是撥響你心弦的尋常風景,但那些顯而易見的快樂,那些一覽無餘的幸福,都在告訴我們――隻需一雙愛的眼睛,就可以欣賞歲月無言的靜美。

那是兒子的工作

那天是周一,我正準備出門,電話鈴響了,著名的私營企業家方總抱歉地通知我,原定的采訪安排取消,因為他要陪兒子參加市文化宮舉辦的業餘書畫比賽。

放下電話,我問在文化宮上班的妻子,那是一次什麼性質的書畫比賽,能讓方總如此重視。妻子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那種比賽文化宮每月都會搞一兩次,大多是選一空闊的場地,讓孩子們隨意地寫寫、畫畫,再評一下等級,獎品也不過是日記本或卡通畫之類。

我有些納悶:不過是讓孩子參與的一次娛樂性活動而已,方總為何還會看重?

到了單位,我與對麵桌的小劉閑聊,驚訝地得知,方總的兒子患有先天智障,18歲了,長了一米八的大個子,智商卻仍停留在三四歲兒童水平上。

那他為什麼還帶著這樣的兒子去大庭廣眾中參賽呢?我更困惑了。要知道,方總可是身家過億元的商界精英啊,是本市聲名顯赫的人物。

小劉告訴我,方總很愛他的智障兒子,為了陪兒子學畫畫,他推掉了許多生意上的應酬,錯過了不少的商機。據說,他家客廳牆上掛的,都是他兒子的畫作,每有客人到家,他都會熱情地向人介紹,仿佛那都是價值不菲的名家經典。

由是,我突然特別想見見方總的兒子,想看看他們父子在一起的情形。當我將這個想法向方總一提,他竟爽快地答應了。

周末,我如約趕到方總家。一進客廳,我便見到牆上掛著一幅幅精心裝幀的畫作,坦率地說,那些作品都十分幼稚,更像一個孩子頑皮的信手塗鴉,方總見我對那些畫感興趣,一臉自豪地告訴我,那都是他兒子方萌萌五年前的作品,現在畫的比以前的還好。

我提出馬上要見見他的“畫家”兒子,方總指了指對麵的一個小屋:“他正在畫室裏工作呢,我們先不要打擾他吧。”

於是,我按事先列好的采訪提綱,與方總交流起來。過了大約半小時,方萌萌拿著一張畫走到方總跟前,孩子氣地依偎在父親懷中,把他手上沾的顏料抹到了父親衣服上。

方總笑著表揚兒子:“畫得不錯,快拿給這位叔叔看看。”

我裝作認真地欣賞了一番方萌萌那實在很一般的畫作,嘴裏說著鼓勵的話,心裏卻不住地嘀咕――每個人都有遺憾啊,在商界叱吒風雲的方總,竟有這樣一個弱智的兒子……

“兒子,回到你的工作室,繼續你的工作吧,爸爸也要工作了。”方總憐愛地拍拍兒子的肩膀。

“您把方萌萌的繪畫看成了他的工作?”我很驚奇地問道。

“不是我把他的繪畫看成了他的工作,他也認為那是自己最好的工作,他喜歡,也品嚐到了樂趣。”方總很認真地對我說。

“哦,我知道您成功的秘密了――您對工作有著不同於常人的理解,您懂得尊重每一種工作,懂得帶著熱情去工作,還能夠體味工作的樂趣……”瞬間,我茅塞頓開。

的確,能夠將智障兒子遊戲性的繪畫,看成一項神聖無比的工作,那不隻是寬厚的父愛使然,更是洞徹人生的智慧使然。試想,我們麵對孩子做的很多事情時,可曾想過那正是他們的工作,他們是否喜歡,是否從中找到了樂趣?而那些又是多麼不該忽視的思考啊。

“那是兒子的工作”,方總這一句脫口而出的平常話語,讓我第一次意識到:尊重他人所做的事情,與熱愛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樣,不僅關乎胸襟與氣度,還關乎智慧。

我看到了天使的樣子

一位曾去甘肅西部一個偏遠山區支教的年輕女教師,給我講述了很多關於她和學生之間難忘的故事,其中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

我支教的學校是一個異常幹旱的山區,到處是裸露的山岩,難得看到幾抹綠色。村裏的男人幾乎全都出去打工了,女人也出去了大半,留守的隻有老人和孩子。村裏有一所小學校,破敗不堪,除了一個跛腳的老教師,其他的人都忍受不了這裏生活的艱難和收入的微薄,都陸續地離開了。

我這個來自大城市的漂亮的大學生剛一進村子,就聽到有人大聲地打賭,嚷著說我肯定不會呆在這裏超過三個月。的確,村裏的教學和生活環境,都遠遠地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不是親曆,實在難以相信,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在西部還有那樣閉塞、落後的地方,連辛苦收集來的發黴的雨水,都那麼地珍貴。我想洗一次澡,需要花費一天多的時間,轉三次車,趕到幾百裏外的縣城,才能找到一個浴所。

我教三、四兩個年級的語文課,學生的基礎差得叫人觸目驚心,許多學生連拚音也不會,錯別字隨處可見,一個簡單的造句,也會語病百出。因為老師來來走走,學生們總是時斷時續地上課,所學的東西都快遺忘幹淨了,一些學生對學習也沒了興趣。

我教的班上有一個叫望富的學生,他是一個非常懂事的男孩,學習刻苦,成績最好。每當課堂上有學生調皮,他都會站起來幫我管住。我問他的理想是什麼,他說要做一個像我這樣的好老師。我說自己還算不上一個好老師,他說能在這麼艱苦的地方呆住的就是好老師。

望富的家裏離學校非常遠。我問他到學校的路途有多遠,他說不上來,隻說如果跑著走,最少需要兩個多鍾頭。望富的回答激起了我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周末放學時,我提出要與望富一同回家,去做一次家訪。

望富驚恐地阻攔我:“老師,你別去了,太遠了,路還不走,會累著你的。”

“沒事兒的,老師不是那麼嬌慣的,我在大學裏還是長跑運動員呢。再說了,你不是每天都要往返於學校和家之間麼?”我換好了一雙輕便的旅遊鞋。

剛一出校門,望富便從帆布縫製的書兜裏掏出一雙草鞋快速地換上,我愕然地發現他沒有穿襪子,隻是在腳上纏了兩條布帶。他羞澀地告訴我,山路崎嶇,很費鞋的,他穿的草鞋是自己編的,布帶是撿來的。

我和望富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三個小時過去了,我的雙腿已酸澀得邁不動了,天色也已暗了下來,還沒到他的家。我問他還有多遠,他說快走還得半個小時吧。好容易走到望富家,一下子坐到他家門口的石凳上,我累得再也站不起身來了。很快,望富端來了半盆熱水,讓我趕緊泡泡腳。

我先洗了臉,又叫望富也過來洗洗,並把隨手帶的一塊香皂遞給他,他把香皂放到鼻前貪婪地聞聞,說了聲“好香”,卻沒舍得用,而是叫過妹妹也來聞聞。看到他們那樣愛不釋手,我就送給了你們,兩個孩子連連道謝,臉上是一覽無餘的歡喜。

我脫下磨了兩個洞的襪子,舒坦地泡了腳。我起身要將泡腳水澆到院子裏的花壇中,望富卻寶貝似的端到一旁,讓患了白內障的奶奶坐下來,慢慢地幫著奶奶洗腳,看到奶奶那副很享受的樣子,我的心裏暖暖的,隻想落淚。接著,望富又讓妹妹過來洗了腳。那盆水已經很混濁了,望富才把雙腳放進去,他說真的要感謝我,讓他和奶奶、妹妹都借光洗了一次腳。

晚飯是望富和妹妹一起做的:小米幹飯,一盤炒蕨菜,一小碗炒雞蛋,還有一小碗蘿卜鹹菜。望富不停地往我碗裏夾雞蛋,他的筷子卻總是瞄著蘿卜鹹菜。

這時,我才知道,望富家是村子裏最窮的一家,母親是得了肝腹水去年去世的,父親常年在外麵打工,妹妹已輟學在家兩年多了,他是靠希望工程的捐助才返回校園的。

回到學校,我在書信中向遠方都市裏的同學們講述了支教學校的情況。很快,同學的捐獻的衣物、書籍等,便從四麵八方郵寄到學校裏,有一位中央大報的記者還專程來采訪了一次,圖文並茂的報道過後,又引來很多熱心人的關注和幫助,其中,最大的幫助是,有人出資幫村子裏和學校各打了一口深水井,基本上解決了飲水難的大問題。

我不過是做了一點點舉手之勞的小事,但很多學生和家長都感激地稱我是美麗的天使。

望富的妹妹又上學了,她洗得幹幹淨淨的笑臉上,散著淡淡的皂香。下了課,她就趴在辦公室的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一次又一次,我看到了,她就跑開了。沒多久,她又在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