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個村子,不記得在哪一天,忽然說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大家就挖了起來。他爸爸也去挖,是給老板挖,於是他講到了去年那一天,半夜裏村子忽然鬧嚷起來,跟著有嗚哇嗚哇的汽車警笛聲,他揉著眼睛出了屋……簡單地說,村外的小煤窯出事故了,他爸,還有別的許多孩子的爸,給埋井底下了……他們為什麼沒有得到補償?礦主早跑了不見影兒,人家說他們那個小煤窯根本是非法的,不罰款已經是開恩了,還補償?
少年說,他從我那臥室窗外,望見了這幅畫,沒想,就先叫了聲“爸”。他奇怪他爸的像怎麼掛在了我屋裏?他說他爸坐在床上,想心事的時候,就那麼個模樣。
少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眼裏沒有一點淚光。我聽這孩子講他爸的遇難,也就是鼻子酸了酸,但是,當我聽清這孩子這天鑽進我的屋子,為的隻是偷這幅他自以為是他父親畫像的油畫,我的眼淚忍不住就溢出了眼角。
少年驚詫地望著我。我理解了他,他能理解我嗎?我感到自己是那麼軟弱無力,我除了把這幅畫送給他,還能為他,為他父親那樣的還活著的人們,為那些人們的孩子們,做些什麼?
“您放我走吧,還有我爸。”少年望望窗外,請求說。
我把畫送給了他。他不懂得道謝,我把門打開,他閃了出去。
關上門以後,我竟自倏地若有所失。不到半分鍾,我衝了出去,撞上門,捏緊鑰匙,希望能從樓梯天井望到他的身影,沒有,我就一溜煙跑下樓梯,那速度絕對是與我這把年紀不相宜的,我氣喘籲籲地踏出樓門,朝前方和左右望,那少年竟已經從人間蒸發,隻有樹影在月光下朦朧地閃動。
我讓自己平靜下來。當一派寂靜籠罩著我時,我問自己:“你追上他,是想跟他說什麼?”
是的,我衝出來,是想追上他補充一句叮囑:“孩子,你以後可以來按我的門鈴,從正門進來!”
夜風拂到我的臉上,我癡癡地站在那裏。
一句更該說的話浮上我的心頭:“孩子,如果我要找你,該到哪裏去?”
心靈智語
14歲的孩子竟已受到盜竊團夥的威脅,學會入室盜竊。家屬得不到補償的礦難層出不窮,礦主卻得不到法律的製裁,犯罪集團控製下的青少年,違法亂紀,害人害己;拐賣婦女、兒童,造假製假,偷稅漏稅……太多的社會問題讓我們對未來的發展表示懷疑。和諧,離我們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