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你在為誰工作
因為房地產市場火爆，地板行業也突飛猛進。
進入8月份時，眾望木業集團當年的銷售額已經高達12億元，展望全年，可能達到24億元，是頭一年4億的6倍！這樣的勢頭，當然好啊，但稅務部經理於文蒼卻看著這些數據睡不著覺，因為銷售額在大幅度增長，年初孫老板定的繳稅額，卻不能增長。
銷售發展如此迅猛，生產地板所需的材料開始告急，鄭欣陽建議往上遊林業延伸，占領原材料高地。孫老板本來對他的建議沒有重視，但沒過幾天，有消息傳來，森林地板公司已經開始在西江各地建立纖維板廠，搶占原材料了。向來以行業大哥自居的孫老板，豈肯落後，當下決定搶在森林地板公司的前麵。
誰去做這件事情呢？
孫老板思來想去，覺得鄭欣陽是最適合的人選，何況，投資本來也是財務係統的事情。但鄭欣陽畢竟不懂纖維板專業啊，而且鄭欣陽這樣的書生，去做投資談判，未免不夠靈活。得給他找一個搭檔。
就在孫老板物色搭檔之際，有一個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這個人叫薑大發，臉圓而肥大，個子矮而胖，整個兒看起來，就像兩個圓球——腦袋是一個小圓球，身子是一個大圓球。薑大發一直在給眾望木業集團公司供應纖維板，和孫老板有幾分交情，在孫老板比較困難時，賒銷板材給孫老板，算是幫過孫老板。他發現纖維板很賺錢，想開一個生產纖維板的工廠，但他沒有足夠的資金，想找孫老板合作。
一個想找人，一個想找錢，兩人一拍即合。雙方很簽訂合作協議，成立一家纖維板公司，薑大發占49%的股份，孫眾望占51%的股份。協議簽訂後，就開始外出考察了。孫老板有交待，考察和投資都秘密進行，無論對眾望木業集團內部還是外部，而且不能打著眾望木業集團的名義去投資，雙方成立的公司也以孫眾望和薑大發為股東，眾望木業集團公司不出現在其中。
薑大發帶著鄭欣陽，開著車一路飛奔，第一天就看了三個縣。
看樣子，薑大發非常迫切要把新廠開辦起來，幾乎有點兒饑不擇食的樣子。那些縣級招商局，對投資者似乎也饑不擇食。第三個縣是呂林縣，縣招商局連鄭欣陽等人的名片都沒有看就座下來談合作細節了。臨時出發，沒來得及製作專用名片，而眾望木業集團的名片，以及薑大發原來板材經營部的名片，都不適合拿出來。當天談，當天簽了協方，眾望木業集團公司投資兩億元，建一個纖維板廠。
孫老板向來有一個看法：到某地投資，一定要把當地官員巴結好，以便拿到好政策，將來投產後也有人罩著。當天，沒有巴結誰，鄭欣陽就談到了很好的稅收優惠政策和土地價格。
為了迅速占領原材料市場，孫老板不滿足於這麼一個地方，他還要求在西江其他縣市建廠，力爭五年內建十個廠。由於鄭欣陽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其他地方的初步考查，就交給薑大發去，進行實質性談判時，鄭欣陽再介入。
第一家纖維板廠取名為呂林縣望宇木業有限公司，取孫老板名字中的望字，加上宇宙的宇字，意思是誌存高遠。在雙方達成合作之前，薑大發已經與江蘇一家纖維板設備廠簽定了設備供應，因此，雙方約定，薑大發前期負責設備款，孫老板負責廠房、基礎設施和流動資金。孫老板這邊的錢，都是在孫老板的安排下，由淩紅軍直接打到孫老板的卡上，再由鄭欣陽從這個卡上到到呂林望宇公司，資金去向相當秘密。這種做法，為鄭欣陽留下很大隱患，但單純的鄭欣陽沒有想到其中的問題，隻認為老板信任自己，自己就可以放手幹。
隨著這家企業的動工，鄭欣陽對薑大發有了較多的了解。薑大發四十來歲，早年在部隊當兵，第一桶金來自於偷運國營林場的木柴出來銷售。他沒有孩子，前妻被別的男人拐跑了。他這人口才特別會說，很善於描繪美好的未來。在一次打麻將過程中，一個小他十多歲的姑娘被他的美好未來所感染，就跟了他，但一直都是隻同居而未結婚。他這些年做鋼材生意和纖維板生意，幾百萬元還是有的，但極其吝嗇，不肯掏一分自己的錢，在馬路邊吃碗麵條，三元錢，都要打個條子，叫鄭欣陽給報銷。
他多次暗示鄭欣陽，叫他一起去“弄”呂林望宇木業公司，發了財雙方平分。他還列舉出很多賺錢的門道，比如向望宇木業公司供應原木，為望宇木業運輸纖維板，為望宇木業供應燒鍋爐的煤炭等。鄭欣陽覺得自己身為財務總監，與自己的公司做生意，十分不妥，再說，他也覺得賺那錢太麻煩，就都一笑了之。他清楚，這是薑大發在拉攏他。他是在為孫老板工作，他是總公司的財務總監，這個身份千萬不能忘。
望宇木業公司距離眾望木業集團有兩三百公裏，鄭欣陽去的時間不多，孫老板非常信任薑大發，內外事宜都委托給了薑大發去做。
這薑大發今天打個白條，說送給電力局局長10萬元，明天打個條子，說送給林業局局長10萬元，後天打個條子，說送給縣長10萬元……從工廠動工不到兩個月時間裏，他總共打了180萬元的條子，要求鄭欣陽報銷。這樣的開支，哪裏去核實呢？再說，這麼大額度，也不是鄭欣陽作得了主的，他把條子轉給孫老板，請孫老板簽字。這樣的字，孫老板豈能簽？萬一將來某個官員翻船了，順藤摸瓜，豈不是把孫老板給摸出來了，孫老板隻看了一眼，就同意報銷，字嘛由鄭欣陽去簽。這種做法，為鄭欣陽又留了很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