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夢想(1 / 2)

Day6:2009-01-03(周六)斯昆(Skung)——磅同(Kampong Thom)93公裏

實在想不通Skung這座小城有何必要存在兩家客棧,這裏既沒什麼名勝古跡,又不是重要的交通樞紐,除了我們這些騎自行車的,因距離適中而選擇停留外,來往金邊和暹粒之間的旅遊大巴往往都是絕塵而去,充其量留給小城一個“高傲”的背影。可騎行者一年能碰上幾個,純屬小概率事件,假如天下真有為了小概率事件而常備不懈的服務設施,那就真成了奇聞一樁。當然,這些都是我渾身酸痛躺在床上腦子卻高度活躍產生的胡思亂想,Skung小城自有其生存之道,單憑一夜過客的潦草巡視,無法窺得當地生活真正的奧秘。你以為三岔路口的髒、亂、差,在髒亂差上建立的井然有序就是一扇開著的門?你以為滿地垃圾的窮街陋巷,在垃圾中安之若素赤著的腳就意味著毫無心機原始的袒露?那你真的太天真太武斷。和所有自以為聰明的遊客一樣,隻見滿目瘡痍不見磨刀霍霍,被一廂情願的悲天憫人蒙蔽了眼睛,就別怪憨厚的笑靨其實隱含得逞的譏諷。

當我自以為聰明時,往往正在犯著傻——這是一條無法抵賴的公理——對客棧生意來源的杞人憂天即是一例。客棧雖然冷清,卻不獨有我們兩位住客。這些人的模樣不像旅行者,也不是當地人,或許用一個中間詞來概括更恰當:他們是在當地討生活的人。老板會說中文的母親昨天就曾告訴我,有一對從中國來這邊做生意的夫婦,長期租住樓上的房間。這消息令我吃驚卻並不讓我意外:如今,在世界的什麼角落找不到咱國人的身影呢?要論行走路線的勇往直前、匪夷所思,再猛的驢友也比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換句話說,再宏偉的夢想,也敵不過生存本能。

走常規熱門路線,你能遇到各式各樣在路上晃悠著的散仙神人;走非常規路線,你有機會遙想一部人口遷徙的史詩、邂逅代代相傳的鄉愁、從另一個角度確認血脈頑固的歸屬。Skung小城,正好給我提供了兩扇觀察的窗口:

其一:昨晚都快睡著了,突然聽見走廊上一陣嘈雜,腳步聲夾雜著些英文單詞,引起我和P的好奇:怎麼會有遊客跟我們一樣,流落至此?今天一早起了床,P到樓下去要熱水,回來便興奮地對我說,遇到昨晚的“神秘”住客了:一對來自澳洲的老夫婦,也是騎車的。等我們收拾停當,拎著大包小包下樓準備裝車時,這對夫婦也正好下樓。交談之下,得知他們退了休,有了大把時間,開始策劃向往已久的東南亞騎行。他們首先乘飛機抵達暹粒(Siem Reap),坐船到金邊,花半天時間參觀了皇宮及國家博物館等地,中午出發,跟我們走同樣的路線,所以深夜才到。之後的計劃是往東南部騎,經磅湛(Kompong Cham)去越南、老撾。得知P的路線正跟他們相反,老撾,柬東北都騎過了,丈夫非常感興趣地攤開地圖,向P請教路線問題。看來困擾我們的路上車多的問題也同樣困擾著他們,妻子說昨天的路真真可怕,Skung這座城市也讓她印象不佳。的確,黃昏抵達的我們還能感受到一些寒磣但生猛的活力;深夜抵達的他們,就隻能麵對黑燈瞎火的死寂,在荒蕪催生的涼意中匆匆入睡,感覺怎麼會好。

P熱情地在地圖上比比畫畫,讓我也頭一次對他們在老撾開辟的“變態”小路有了些直觀認識,總之大都用最細的線條標識,有時甚至斷斷續續,可以想見其偏僻程度。當然,全都鮮少機動車輛,適合騎行。丈夫不斷叫著“interesting”(有意思),同時認真把這條路線記錄下來,又向P打聽騎行難度。要麼接受灰塵噪聲,要麼忍耐崎嶇艱辛,選擇騎車這種旅行方式就意味著選擇自討苦吃,與輕鬆斷交。P實事求是地回答,叢林小路起伏很大,有些路段很難走通。老夫婦麵露遲疑,也難怪,看他們的樣子,雖說裝備齊全精良,體力也不錯,可經驗方麵也就跟我一個檔次,屬於“菜鳥”級別(隻不過有P這位老手保駕護航,我身上的“青澀”不那麼紮眼)。當妻子問我是不是跟P一樣騎了很長時間,我很不好意思但鏗鏘有力地回答:“No,Yesterday is my first day.”(不,昨天是我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