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3:2009-01-20(周二)Ayutthaya(大城)
從吳哥就開始每天看日落日出,到Ayutthaya仍勁頭十足。一早起床,天蒙蒙亮,騎車到昨晚路過的開闊地,太陽正好從某個塔尖縫隙冉冉升起。
這座小城從昨晚起就給我一種奇特的感覺,麵對此情此景頃刻間變得清晰:它不像其他旅遊區當地居民的生活全部圍繞旅遊展開,或者說全被牽扯進旅遊這唯一的磁石中心,而是隔著距離,相安無事,保持自己的氣度、節奏、習慣,及運轉規律(也許這幾個詞原本就指的是同一個意思)。在Ayutthaya,生活仍舊是生活本身,早晚都有鍛煉的人群,在祖先留下的廢墟內,散步、慢跑、打坐、冥想,使一個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生生不息。消逝的和正在發生的,某個瞬間並肩同行,反差那樣劇烈,可又奇妙和諧。這城市因此與所謂的景點,及因景點而來我們這些遊客之間,保持著距離——互不幹擾、彼此親善友好的距離,就好似路上的汽車看到騎車經過的遊客會放慢車速主動讓你。世界文化遺產的名銜是最好的廣告,同時也意味著一種極有可能失控的加速度,至少在這座小城,至少到我們來這兒的時候,至少我的眼睛,還看不到這種危險。所以,即便有人說號稱“吳哥第二”的大城其實沒有緬甸的蒲甘壯麗宏偉,我還是對它心存偏愛,就為著這難得的距離和由此產生的可貴平衡。
溢美蒲甘的是我們從孟扣波琵寺(Wihaan Phra Mongkhon Bophit)出來遇到的一位中國大姐。當時我正對P說,中午不如還像昨天一樣,買點玉米花生打發算了,又美味又省事。一個聲音從旁插話,還是中文:“中國人?”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這位大姐打開了話匣子,她一定是被憋壞了:從墨憨出境,經萬象、沙灣拿吉、曼穀等地到這裏,一路上她沒碰到一個中國人(團隊遊客除外)。看起來這位大姐也算自助遊的先驅行者了,東南亞幾國她多年前就到過,越南更是經常重返;P每每跟我讚歎,幾乎沒有中國遊客的老撾四千美島這類地方,她也幾年前就“考察”過啦。她說自己以前當過兵,我猜就在雲南邊境當兵,對那邊很熟悉,且都是40年前的舊事了。聽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年紀已60開外,可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的同齡人哪有這般獨行千裏的精神風貌,而她還雄心勃勃想去印度,還像年青人一樣對哪國簽證在哪兒好簽如數家珍。在她們那個時代的人中,無疑是個異類。而這樣的異類走在路上,尷尬同樣明顯:因為路上幾乎都是比她小一至兩輩的年青人。她的神情因此在亢奮的同時摻雜著幾分落寞,臨別時把客棧地圖給我們,邀請我們晚上若有興致的話,不妨一起喝上一杯。
中午到下午都不是遊覽的好時段,除吳哥那樣豐盛到需幾天泡在裏頭的景點,別的地方大可不必如此強迫自己快馬加鞭。既然我們決定明天還要停留一天,那麼幾個重要的寺廟都可盡量安排早上和黃昏時前往。到中午時分,我們基本上逛完了島中曆史公園區域內最重要的三個寺廟:菩斯理善佩寺(Wat Phra SiSanphet)、孟扣波琵寺(Wihaan Mongkhon Bophit)和瑪哈泰寺(Wat Phra Mahathat)。其中尤以第一個買票進入的瑪哈泰寺被樹根環抱的佛像頭部最為震撼。佛的身體部分去哪裏了呢?佛像頭部怎會跌落於此?要多少年的生長樹根才可能如此密集把頭部團團圍住,以至渾然一體?這些都成了不解之謎。這尊佛像頭部碰巧(抑或冥冥中自有深意?)呈閉目沉思(沉睡)狀,在樹根纏繞間更顯神秘,仿佛其中蘊含著未知的偉力和無法探測到深度的意境。宗教來源於虔誠和敬畏,並首先來源於敬畏,那麼,一尊被樹根纏繞的佛頭所提供的敬畏,能催生足夠的虔誠了。P又是猛按快門,雖說親眼目睹,可事後回放這些照片,仍對畫麵上的一切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