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聽到響聲,跑進來一看,卻見他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一摸鼻子,還有氣息,趕緊將他送到醫院。醫生檢查後說還好,爆炸的威力還不算巨大,他隻受了些傷,並無生命危險。
第二天早上,宋博從昏迷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請嶽子琦。
嶽子琦來到醫院後說:“昨天發生爆炸的那隻錢櫃,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發現鐵門夾層內裝有炸藥。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用鑰匙開門,炸藥不會發生爆炸。但如果強行撬鎖,鎖孔與撬鎖工具在摩擦碰撞中產生火花,就會引發爆炸。宋廠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博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支支吾吾地將自己和吳二彥貪汙紗廠公款的事說了。嶽子琦眉頭一皺,道:“如此說來,這炸藥應該是吳二彥為了防止你獨自撬鎖私吞錢款而設計安放的了。”
宋博搖頭道:“這不大可能,因為這樣一來,錢櫃裏的紙幣就會被炸得粉碎,他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嶽子琦沉思著道:“那你說這炸藥,到底是誰安放進去的呢?”
宋博抬起頭來瞧了他一眼,忽然滾下病床,“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帶著哭腔說:“嶽探長,我命危矣!你、你可要救我!”
嶽子琦吃了一驚,忙將他扶起,說:“不必如此,有話好好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博說:“我現在才明白,從大哥中毒暴斃,到二哥跌落陷阱慘死,再到我遭遇炸藥險些喪命,其實都是一個人精心設計的陰謀。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大哥、二哥和我,一個一個死於非命,好讓他報仇雪恨。”
嶽子琦不由一愣:“哦,竟有這樣的事?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你還記得上次在門樓後邊偷窺我們的那個年輕人嗎?”
“我當然記得,不過當時我並沒有看見他。”
宋博說:“後來二哥死的時候,我又看見那個人躲在暗處鬼鬼祟祟地窺探我們。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看上去有點眼熟,現在終於想起來了,原來他就是我三哥的兒子吳燦。他小的時候,曾來過中國,我見過他一次,所以有印象。”
嶽子琦怔了一下,說:“吳燦不是在美國麼?他父親吳三彥死的時候,他可都沒有回來呢。”
宋博搶著道:“不,現在他回來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父親在紗廠受到大哥、二哥和我的排擠,最後抑鬱自盡的消息。他要為他父親報仇雪恨,所以精心設下這個連環殺局,好叫他心目中的仇人,一個一個的死去。”
嶽子琦問:“你確認那人真是吳燦?”
宋博點點頭說:“我瞧得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嶽子琦推斷道:“你的意思是說,吳燦暗中偵察到你要去撬那個錢櫃,所以偷偷摸進吳二彥的辦公室,預先在錢櫃裏安放了炸藥等著你,是不是?”
宋博說:“是的。幸虧他計算有誤,安放的炸藥太少,未能爆發出致命的威力,所以我才僥幸逃過一劫。”
嶽子琦瞧了他一眼,道:“吳燦這次未能得手,隻怕不會善罷甘休。”
宋博拉著他的手,驚恐地道:“這也正是宋某最擔心的。他這次沒能當場炸死我,下次還不知使出怎樣的手段來害我性命。嶽探長,你可一定要想辦法保護我,最好能派幾個警察給我當保鏢,寸步不離地保護我。”
嶽子琦搖頭苦笑:“咱們警局人手緊張,查案都查不過來,哪裏還抽調得出人手來?”
宋博哭喪著臉道:“這、這可怎麼辦?嶽探長,你、你們當警察的,不能見死不救吧?”
嶽子琦認真考慮了一下,說:“吳大彥和吳二彥都沒有兒子,你如今是恒生紗廠唯一的接班人,要是出了什麼岔子,那可是關係到紗廠幾千工人命運的大事。要不這樣吧,我回去跟局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破例給你配一把防身手槍,如果危險臨近,你也好開槍自衛。同時我也會叫人加強紗廠一帶的治安巡邏,一有異常,我們可以立即趕到紗廠,確保不再發生問題。你看這樣可好?”
宋博歎口氣說:“也隻好如此了。”
第二天,嶽子琦親自給他送來一把黑沉沉的警用左輪手槍,並且問他會不會用?宋博拿著槍說:“以前念書時參加軍訓,曾學過射擊,開過幾槍。”嶽子琦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把他帶上醫院天台,拿了一個空酒瓶放在那裏,叫他開一槍試試看。
宋博站在離酒瓶幾步遠的地方,雙手握槍,瞄準酒瓶用力開了一槍。隻聽“砰”的一聲響,酒瓶被手槍子彈打得粉碎。嶽子琦交待說:“這槍一共能裝六顆子彈,現在射出一顆,還剩下五顆子彈,這可都是你的救命子彈,可要好好保管。”
宋博沒想到這小小一把手槍,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由心中大喜,挺直腰杆道:“有了這個護身符,看還有誰敢害我!”
三、他是凶手
宋博傷好出院之後,當上了恒生紗廠的當家人,坐上了總經理的位子。他上任之後,做了兩件事,一是繼續跟日本商人談判,商討轉讓股份跟日本人合作辦廠的事宜,二是加強了紗廠內的保安力量,同時高薪聘請了兩名精通拳腳功夫的武師做自己的貼身保鏢。一轉眼,平平安安地度過了半個多月,並無半點意外發生。他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五月的一天,宋博正在總經理辦公室忙碌著,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拿起一聽,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博,這麼久都不來看人家,是不是當上了總經理,就把人家給忘記了呀?”
宋博一聽這聲音,立時全身骨頭都酥了,忙賠著笑臉解釋說:“哪裏呀,寶貝,我忘了自己姓什麼,也不會忘記你呀。這一向紗廠事情多,我正忙著處理,所以沒時間去享受你的溫柔。今晚你洗了澡等我,我一定去。”
電話裏的這個女人姓蘇,叫蘇美倩,身材高挑,體態嫋娜,長著一張令人銷魂的漂亮臉蛋,說起話來輕聲軟語,簡直叫人骨頭發酥,心尖打顫。她本是歌舞廳裏的一名鋼琴師,後來結識了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吳家三公子吳三彥,做了他的情人。一年前,因見吳三彥落魄潦倒,再也榨不出油水來,就轉而投向了早已對她垂涎三尺的宋博的懷抱。
宋博的妻子,也即吳家四小姐吳亞男,可是個出了名的母老虎,對丈夫管得極嚴,所以宋博與蘇美倩的交往極其隱秘,兩人在一起廝混了一年多時間,旁人卻還並不知情。宋博常常為此暗自得意。
在食堂吃罷了晚飯,天剛黑下來,宋博就讓兩個保鏢開車護送著他往界山口行去。蘇美倩就住在界山口回民街的一幢小洋樓裏。汽車剛剛駛到回民街路口,宋博就喊停車。他讓兩個保鏢坐在車裏,在路口等他回來。他自己卻跳下車,朝著回民街步行而去。
走了約莫一裏多路遠,拐個彎兒,就來到了蘇美倩的住處。敲門進去之後,才發現蘇美倩剛剛沐浴完畢,身上穿著一件粉紅色的旗袍,腰身裹得緊緊的,胸臀飽滿,旗袍下擺開叉很高,露出雪白豐腴的大腿。宋博一見之下,頓覺欲火焚身,抱起她一腳踢開臥室的門,就往床上滾去。
他在蘇美倩的床上,一直折騰到半夜時分,方覺盡興,又光著身子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煙,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穿衣下床。
蘇美倩在身上隨隨便便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睡衣,將他送到大門口。兩人又相擁在一起,親吻撫摸纏綿了好一會,宋博剛剛退去的欲火又被她撩撥起來了,她卻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巧笑道:“饞貓,快回去吧。要是通宵不歸的話,你家裏那隻母老虎一定會將你生吞活剝的。”宋博吞了一口口水,隻得悻悻離去。
他剛轉身走出不遠,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隻見昏暗的街燈下,正有一個年輕人,在距離自己身後十餘米遠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跟著。那人剃著平頭,目光犀利,透著一股殺氣。
他認出這個年輕人,正是多次跟蹤窺探自己的那家夥,不由心頭一驚,正要掉頭逃跑,一隻手卻無意中碰到了藏在口袋裏的那把手槍,頓時膽氣為之一壯,心中暗想這小子一路跟蹤自己,自己剛才與蘇美倩幽會的事,一定被他窺視到了。要是傳揚出去,被家裏那隻母老虎知道了,以她的潑辣性格,多半會要跟自己離婚。自己一旦跟她離婚,就不再是吳家的女婿了,那剛剛坐上的吳氏產業恒生紗廠總經理的位子,自然也坐不穩了。想及此,不由惡向膽邊生,忽然掉轉腳步,直朝對方走過去。
那年輕人見他麵對麵朝自己走來,卻並不驚慌,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瞧著他。宋博邊走邊大聲喝道:“好小子,想要殺我宋某人,卻還沒那麼容易!”待走到距離那年輕人還有十來步遠時,他突然掏出手槍,“砰”“砰”兩聲,朝著對方胸口連開兩槍。
年輕人的身體隻是微微一晃,並未倒下。宋博以為自己槍法不準,沒有打中對方,於是又連開數槍,將剩下的子彈一口氣射光。
這回他親眼看見三顆子彈都打在了對方身上,卻又像遇上了彈簧似的,紛紛彈了開去。剛好有一顆子彈跳到他腳下,他用鞋尖踩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手槍裏射出的竟是橡膠彈頭,根本不可能打死人。心中正自驚疑,忽然聽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響,抬頭一看,卻是嶽子琦領著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宋博大喜,高聲叫道:“嶽探長,你來得正好,快把這個殺人凶手抓起來。”
嶽子琦卻徑直朝他走來,盯著他厲聲道:“宋博,你就別再假惺惺演戲了,警方現已查明,你才是謀殺吳氏三兄弟的真正凶手。現在,我們警方要正式拘捕你。”
宋博臉色一變:“你、你說什麼?嶽探長,你這是開什麼玩笑?”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嶽子琦沉著臉道,“我們剛才在蘇美倩住處的地窖裏搜到了小半瓶沒有用完的砒霜,還有一把鐵鍬。鐵鍬雖然已經用水清洗過,但上麵仍然可以提取到一些殘留的泥土。經過我們檢驗,上麵的泥土,土質與吳家祖墳前那個置吳二彥於死地的陷阱中的泥土土質相同,應該是在挖掘那個陷阱時遺留下來的。可以斷定,這兩樣東西,正是凶手殺害吳大彥和吳二彥後遺留下來的證據。”
宋博叫道:“不,你們弄錯了,這兩樣東西不是我留下來的。那是蘇美倩的住處,你們應該去抓她才對。”
嶽子琦道:“你會相信她一介弱質女流,有能力拿著一把鐵鍬,去挖一個一丈多深的大坑麼?我們剛才已經詢問過她,這兩樣東西不是她的。她還說她的住處,除了她自己居住,平常隻有你經常來,再也沒有其他人進入過。這兩樣東西,不是你偷偷留下的,還會是誰?”
宋博辯解道:“我若是凶手,又怎麼會在錢櫃裏放炸藥,自己炸傷自己?”
嶽子琦微微一哂,道:“這正是你的高明之處。吳家兄弟死亡後,你是最大的受益者,當然,你也是警方最重要的懷疑對象。你為了打消警方對你的懷疑,於是自導自演了一場爆炸鬧劇,想以此說明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你也是凶手想要謀殺的對象。卻不知你的這一番舉動,非但沒有打消警方對你的懷疑,反而還更加引起了我們的注意。試問凶手設計謀殺吳大彥和吳二彥,計謀是何等周密,心思是何等巧妙,輪到要殺你時,又怎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竟然會因為安放的炸藥量不足,而沒有將你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