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時人們的家宅周圍,常有一塊園地,因此家宅又叫家園。故園是原先居住的舊家園。故園往往就在一個人的故鄉,因此故園又往往指故鄉。唐詩中常見故園一名,其含義也有舊家園、故鄉兩種意思,須注意區分。
先說故鄉意義的例子。李白《春夜洛城聞笛》有雲:“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這裏意思說在客地聞《折楊柳》曲調,想到春天來到楊柳發青與清明祭祖一類的事,所以每人都要懷念故鄉。李商隱《蟬》有雲:“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下句化用陶淵明《歸去來辭》“田園將蕪胡不歸”句,因此故園也當指故鄉。
再舉舊家園意義的例。岑參《逢人京使》:“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這是岑參於玄宗天寶年間離開長安的家園遠赴西陲任職時所作。詩的下兩句還說到請托東去京城(長安)的使者帶個口信,說自己路上平安。岑參籍貫在荊州江陵,此詩的故園在長安,是岑參仕宦京城時的舊家園。杜甫《秋興其一》有雲:“孤舟一係故園心。”《秋興》八首組詩,主旨是懷念長安,因此此處故園也指在長安的故居。又杜甫《寄高適》有雲:“南星落故園。”《將赴草堂寄嚴鄭公》有雲:“故園猶得見殘春。”兩處故園均指詩人在成都的舊居。杜甫的籍貫是河南鞏縣(今鞏義市)。
王昌齡《別李浦之京》有雲:“故園今在灞陵西。”又《獨遊》雲:“時從灞陵下,垂釣在南澗。”可見王昌齡確有家園在長安郊區灞陵附近。(參考傅璿琮先生主編《唐才子傳校箋》卷二《王昌齡傳》)但該處是否即是昌齡的籍貫所在,則還待推敲。
王昌齡的籍貫,舊有三種說法。(1)《新唐書》說是江寧(今屬江蘇南京市)人。經現代學人考證,王昌齡做過江寧縣丞,江寧非其籍貫,故此說已被否定。(2)《舊唐書》說是京兆(屬長安)人。(3)唐殷?《河嶽英靈集》、元辛文房《唐才子傳》說是太原人。王昌齡的籍貫是長安還是太原?按昌齡《洛陽尉劉晏與府掾諸公茶集天宮寺岸道上人房》詩有雲:“舊居太行北,遠宦滄溟東。”太原正在太行山之北,故此處“太行北”似可理解為太原。又上引昌齡詩“故園今在灞陵西”,雲“今在”說明故居原不在灞陵一帶,而是後來搬到那裏的。合起來看,可以說昌齡籍貫為太原,後來移居長安。唐代士人因遊宦京城而遷居長安者頗多,岑參、杜甫是其例,王昌齡大約也是如此。《河嶽英靈集》除提到“太原王昌齡”外,還提到“魯國儲光羲”,儲光羲籍貫實是潤州(今江蘇鎮江),魯國(山東兗州)是其郡望或族望。傅璿琮先生因此推測太原也隻是王昌齡的族望。但我覺得,族望籍貫,在某些人也可合而為一。
王昌齡是唐代的一位重要詩人,希望通過研討,對其籍貫能夠肯定下來。
1998年